什么!?他刚从大陆回来,她又要他回大陆?
拒绝的话在他脑海里转两圈,她充满期盼的眼神却让他说不出口。
但最後,他还是没带慕心去见她爸爸。
憋了多日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她的眼泪溃堤,一颗颗不受控地往下掉,她一面拚命抹去泪水,还是没忘记要讨好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下下就好了。」
「没关系,我只是太想我爸爸,所以控制不住。」
「对不起,眼泪是它自己掉的,不是我叫它失控……」
她的「对不起」和慕育林的「谢谢」一样,声声撞击出他的罪恶感,撞得他心痛复心虚。
终於,他拥她入怀,收纳她的泪水和心酸。
终於,他在她身边留了一晚,用他宽宽的胸怀,包围她小小的委屈和失意。
终於,他们的新婚夜降临,这二仅,她梦中有他、他梦中有满足和甜蜜。
他不再反抗自己的心,不再排斥心情被她牵系,她——是他货真价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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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慕心迎面碰上正要进来打扫的蔷薇。
「夫人早。」
「蔷薇早安,请叫我心心。」慕心提醒她。
带著恬然微笑,蔷薇不再对她充满敌意,这点让她心中负担减轻。事实上,自从她听得懂法文这件事传开,那些明目张胆的言语便很少听见了。
走出庭园,一路上,她不断对人说早安、不停微笑,无关乎心情好不好,她只是希望别人开心。
走进园子里,她低头看池中游鱼,它们摇头摆尾,轻松惬意,感动写在慕心心底,没有负担和包袱的人生,多美好!
「心心早。」园丁贾许是位五十多岁的伯伯。
「贾许伯伯早。」她微笑,为了让别人高兴。
「昨晚睡得好吗?」贾许递给她一支花,红红的花结在白白的衣领上,替她增添活泼。
「我睡得很好,谢谢。」这几天,她练习说话练得不错,面对人,都能讲上几句,但娜莉例外。
「听说老夫人睡得不好。」他说。
偏头,慕心望住贾许的眼睛里写满疑问。
「老夫人的腰痛又犯,每次腰痛一发作,她就睡不好,脾气大,服侍她的瑞丝就惨了,动不动便挨骂。」
慕心点头,侧眼往上眺望,婆婆房间的窗户开著,窗帘随风翻飞。
她没发问,贾许迳自回答她的疑问。
「老夫人在休息,医生来过,是老毛病了,吃药没多大用处,你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她?」
对慕心,贾许存有好感,她具备东方女性的温柔婉约和体贴,上回他不过乾咳几声,正在看鱼的慕心居然亲自到厨房要水给他喝,他感动於她的细心。
「我?」
慕心犹豫,她不晓得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婆婆生气,她曾经说过不喜欢自己,但同时,亚瑟的「命令」也在心中响起,她答应过要和他的父母沟通的。
「你应该试著和老夫人建立关系,毕竟你们是一家人,将来要长久生活在一起。」贾许亲切地说。
「娜莉……」
她不确定娜莉在不在家,心中迟疑著。
娜莉痛恨她,慕心理解,她不怪她。站在娜莉立场,她是个闯入者,偏又不能以非法闯入为藉口将她强制驱离,那种难过慕心懂,妈咪不就是因为这样而憎恨她?
慕心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关起来,让妈咪或娜莉看不到憎厌的人。
「娜莉小姐不在家,她去逛街。」贾许解除她的疑虑。
知道不会在婆婆房里碰上娜莉,慕心立即赞成提议,她指指花圃里的鲜花,看向贾许。
「你想送花给老夫人?好主意,我摘一些给你,就摘老夫人最喜欢的铃兰。」
说著,他弯腰为她采撷一把新鲜。
「走,我们去让瑞丝帮忙插瓶,让你带上去。」
慕心微笑,跟在他後头,只要能让别人高兴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
十分钟後,她出现在老威廉斯夫人房里,是瑞丝带她进去的,老威廉斯夫人躺得很不安稳,翻来转去,没办法让自己舒服。
慕心有些胆怯,但贾许的话在她耳边绕,她们始终是一家人,没道理天天见面都剑拔弩张啊!
「母亲好。」带著微笑,慕心站在婆婆床前。
「你来做什么?」疼痛让她表情不佳,慕心的出现让她心情更是恶劣到极点。
「贾许伯伯说……你喜欢钤兰。」
微笑没因对方的不友善而终止,她还是笑著。甜甜的酒窝挂在颊边,她高捧著鲜花,送到她面前。
「多事!」老威廉斯夫人眉头高皱。
「放这里好吗?」慕心问。
「放在柜子上。」她下命令。
慕心依言把鲜花放摆好,走回婆婆床边。
「花摆好,你可以出去了。」老威廉斯夫人的口气很差。
「你……痛吗?」话落,她的眉头随之皱起,仿佛对方的疼痛转嫁到她身上。
「不用你管。」背过身,老威廉斯夫人不想理她。
「一定很痛。」这回,她连嘴角也垮下。
老威廉斯夫人保持安静,她不想让慕心知道,对方的感同身受,让自己有一丝丝感动。
「我会一些按摩和指压,试试……好吗?」
慕心问得很轻,怕惹来婆婆的不高兴,她等很久,好不容易等到背著她的头颅微微点下。
得到同意,慕心爬上床,在她的背间轻轻按摩。她很有耐心,一下,两下,十分钟、半个小时,她没有喊累喊酸,渐渐地,疼痛舒缓,她的指压比医生给的止痛剂好用。
慕心没说话,老威廉斯夫人也没说话,期间,她小睡了一下下,醒来时,慕心的手指还在她的背脊上压压按按。
老威廉斯夫人瞧一眼壁钟。接近中午,三个小时了,她不累吗?
「可以了,你休息一下。」
转过身,她看见慕心的微笑仍然挂著。
「还痛吗?」她垫高枕头,让婆婆躺高。
「好多了,你从哪里学来这个?」这是老威廉斯夫人第一次正眼瞧她,对她说话。
「我的中文老师。」
「他是医生?」
「不是,但他喜欢研究中医和指压。」
「下次我再犯痛,你再过来帮我按摩。」
每回她闹起腰痛,不痛上两个星期,解决不来。慕心的这手功夫,拯救了她的痛苦。
「好。」她中规中矩回答。
「很好,现在……陪我说说话。」
她是个习惯下命令的长者,慕心则是乐意配合别人、哄别人开心的晚辈,原则上她们的相处不至於有困难,若不是那些先人为主的偏见,也许她们之间早不存隔阂。
「好,我们说话。」慕心点头同意。
「你父亲在台湾是很有名气的商人?」老威廉斯夫人率先开启话题。
「是。」
「他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还有姊姊。」
「你姊姊像你这么美丽吗?」
「姊姊很漂亮,我不漂亮。」这是她头一回和旁人聊天,表现得不算热络,但可以原谅。
「既然她很漂亮,为什么嫁过来威廉斯家的不是她,而是你?」
婆婆的问题问倒慕心了。这个问题妈咪也问过父亲好多次,但每次都是以吵架作为收场,然後爸爸出门,妈咪进她房里出气。
慕心摇头,她不晓得怎么回答婆婆的问题,她只知道,父亲的偏袒是为了将她带离那个家庭,期待她在外面的世界中获得新生。
「你没有反对过父亲的安排吗?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你不害怕?」
老威廉斯夫人又问,她怀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有勇气远嫁?若她要的是钱,她家里的钱还会少吗?光她带过来的嫁妆,就足够她挥霍的了;要说她喜欢亚瑟,更不可能,在那之前,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害怕。」她同意婆婆,她确实害怕。
「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反对、不逃婚?」
逃婚?好困难的事情,她从没想过逃,在妈咪打她打得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想过逃跑。
她认定自己逃不开、跑不掉,或许她的性格是太消极了些,但对一只只要跳跃就会触电的柴犬来说,久而久之,它也会学到匍匐是最安全的姿势。
「逃避能解决事情吗?」慕心反口问。
胆子大了一些些,发现婆婆虽严肃,却不如想像中恐怖,她扮起微笑天使,起身,搬过一把椅子,和婆婆面对面坐著。
「你说的对,逃避不能解决事情,不过你可以向你父亲抗议。」
「抗议?我不会。」
她所受的教育中有服从、有配合,但没有抗议。
「你不抗议,就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胆子真大!」老威廉斯夫人对於逆来顺受的东方女子无法了解。
「爸爸说,亚瑟是个有肩膀的好男人。」
「你爸爸说什么你都听?」老威廉斯夫人无奈,对不聪明的女人,她很难发脾气。
「你说什么我也听。」她很乖,无庸置疑。
「真的吗?好,我要你离开这里,回你的家。」她挑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