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桓帝没有笑容,只点了点头,「今儿妳玄熠哥哥大喜,快去给他和妳的新嫂子行个礼吧。」
翩翩侧目望去,发现苏姬正依在玄熠身旁。
她的红盖头掀了、凤冠也摘了,虽然身着嫁衣,头发却相当凌乱。那脸上虽抹了胭脂,却难掩一种苍白之感,浑身似有气无力的,双手搭在玄熠身上。
翩翩任凭是傻子,也知道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似乎此事与自己有关,否则不会这么晚了还把她叫到这儿来。
「新嫂子怎么了?」她问,「看样子,似乎身子不大舒服。」
「唷,妳还好意思问呀?」别人尚未开口,幸灾乐祸的三公主率先搭腔,「还不都是妳害的!」
「我?」翩翩只觉得莫名其妙,「与我何干?」
「妳少装蒜了!」三公主上前一步,「我问妳,今天下午,妳在哪里?」
「在我宫里呀。」她不慌不忙地回答。
「在妳宫里?」三公主一声冷笑,「大伙儿听听,都到这会儿了,她还要撒谎,可见此事就是她干的!」
「翩翩,」南桓帝肃声道:「妳今天下午,真的待在景阳宫里?一步也没出去过?」
「父皇有禁令在,我哪儿敢呀。」
她又没干什么坏事,只不过出来逛了逛,可若被这群小人知道了,定会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她的头上,所以,抵死不承认是最好的方法。
「不要再装了。」三公主插嘴道,「妳没出来,端弘怎么会看见妳?」
糟了……翩翩心中一紧,她怎么把那孩子给忘了?
「端弘说他看见了我?」事到如今,也只有坚持到底,「把他抱来,我亲自问问他。」
「天黑了,这会儿端弘早睡了。」三公主斜视她,「他年纪还小,难道会撒谎?」
「我只怕他年纪太小,有些事记不清楚。」
「嘿,我就知道妳会这样说!」三公主朝姜公公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朵丝绒做的宫花递到她手里,手腕随即一扬,「瞧,妳不会不认得这个吧?」
「这不是寻常的宫花吗?有什么稀奇的!」她假装毫不在意。
「花不稀奇,可上边的香味稀奇。」
「一朵绒花,哪来的香味?」心中顿时明白自己露馅了,但表面上仍不显露。
「对呀,哪来的香味呢?」三公主嗅嗅花儿,又作势凑近嗅了嗅翩翩的身子,「当然是有人不小心沾上去的喽!」
边说这话,三公主边轻移莲步,在厅中转了一圈,把那花儿递到诸人鼻子底下,让大伙儿闻了遍。
「怎么样,都觉得这香味熟悉吧?这宫里,除了我们翩翩公主,还有谁有这样的香味?我可记得,当初那瓶仙罗国进贡的香水,父皇特地把它留给了九妹妹。这会儿,要不要从景阳宫里把香水搜出来,跟这花儿对照对照,看看是不是咱们冤枉了她。」
「翩翩,这花儿到底是不是妳的?」只听南桓帝喝道,「妳今天下午是不是出了景阳宫?端弘说他看到妳了,我相信这孩子不会撒谎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翩翩索性直问道,「一朵绒花,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三堂会审吗?」
「这朵绒花当然不算什么大事。」三公主逼近,「可咱们新入宫的公子嫔被人暗害,却是大事!」
「什么?!」她惊愕地朝苏姬望去。难怪她觉得苏姬的模样病恹恹的,原来……被人暗害?
嘿,原来,他们怀疑她,他们大家都怀疑是她所为,甚至包括父皇和玄熠。
只因为她今天下午出了宫,他们就把罪责推到她的头上!
这事儿本来她可以澄清的,但刚刚撒了谎,此刻再想脱罪可就难了。呵,算她倒霉,反正最近她一直都这么倒霉……
「新嫂子到底遭到了什么暗算?」十指纠结,她镇静地问道。
「妳明知故问!要不是妳把毒蝎子放在果盘里咬了她,她现在会是这个样子?」三公主的语气咄咄逼人。
「毒蝎子?」这东西说毒不毒,有人用牠来咬苏姬,大概只是想给宫里人一个警告吧?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到底为何而来?
「妳仗着父皇宠妳,就为所欲为了!今儿大伙儿都来给玄熠哥哥道喜,惟独没有邀请妳,所以妳怀恨在心,利用惯用的伎俩暗害新娘子、扰乱婚礼,还不肯承认么?上一次苏家小姐就被妳弄伤过,现在,妳还想故技重施?」三公主自以为捉住了真凶,穷追猛打。
「翩翩,妳说说,到底是不是妳干的?」南桓帝同时发问。
「想知道答案?」翩翩嘴角轻撩,炯炯的目光投向玄熠,「好,你们既然问了,我就据实相告。不过,其它不相关的人想听,我却没工夫解释,这个答案,我只会告诉一个人。」
「谁?」
「既然是新娘子受伤了,那么我只需对她的夫君解释这一切。」拂了拂衣袖,她转身就走,「玄熠哥哥,我在景阳宫里等你。」
如此我行我素的举动,让众人莫不惊愕,就连南桓帝一时之间也忘了喝止她。
惟有玄熠,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任性,面不改色地朝南桓帝躬了躬身子,追随她的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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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色很好,翩翩步到一株花树下,停下了脚步。
汗珠从她额上落下,胸口微喘,两只眼睛酸涩微疼--刚才,虽然表面上力保镇定,心中却早已跌宕起伏,受到如此的冤枉,若说一点儿也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轻风拂过面颊,她感到泪水似要被吹落了,于是仰起头,看明黄的月亮。
月亮照着她的影子,不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另一个影子出现在她身后。
不用瞧,她就知道那是谁。那脚步声轻缓从容,她太熟悉了。
「你也觉得是我干的吗?」翩翩回眸望着他。
玄熠垂着眸子,并不与她对视,淡淡笑道:「他们需要一个解释,所以我跟来了。」
「你自己不想知道?」
「反正拙荆已无大碍,是谁干的又有什么关系?」
嘿,拙荆?他现在已经称苏姬为拙荆了?虽然不太好听,却是如此亲昵的称呼,亲昵得让她嫉妒……
翩翩脑子一热,脱口道:「今儿你成亲,宫里一定请了戏班吧?」
他面露诧异之色,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那是当然的。」
「戏班里有要蛇的吗?」
「蛇?」他面色微凝,「妳……妳想做什么?」
「走,跟我来!」她不容分说,牵过他的手,大步往戏班休歇的地方去。
天色已经晚了,却正是好戏开锣的时刻。虽然宫中发生了此等大事,但并不影响戏子们在台上继续表演--按规矩,每逢喜庆,他们要演一整夜的。
她拉着玄熠突然出现在后台,自然是吓了诸人一大跳。
九公主翩翩,宫中谁人不识?以前她总坐在戏台前最好的位置,戏子们对她的容貌早已铭记于心,每一次,都会挑一出她最爱的曲子唱。
这会儿,他们也顾不得换妆,连忙一同跪在地上向翩翩请安,嘴唇嗫嚅,不知该如何出声。
「都起来吧。」翩翩道,「我只是想到后台来瞧瞧各位角儿,请一位师傅带我四处转转便好,该登台的继续登台,不必多礼。」
戏班里当家的老师傅连忙上前,俯首道:「不知公主想看点什么?小的服侍您便是。」
「你们这儿不是有一个耍蛇的吗?」翩翩道。
「是。」
「蛇是毒蛇,还是蟒蛇?」
「回公主,有毒蛇、有蟒蛇。不过那毒蛇是被敲了毒牙的,伤不了人。」
「这么说,那蟒蛇也是被你们驯服的,不会吃人?」
「呵呵,那蟒蛇遇到生人,还是会不守规矩的,所以公主您待会儿见了,可千万别靠近牠。」
「好,你带我去瞧瞧。」
翩翩一副不容反驳的模样,老师傅只得带她出了后台,来到花园中的一顶帐篷前。据说,戏班里的凶禽猛兽都被关在这儿。
「好了,我们自个儿进去瞧就好了,你下去吧。」
「这……」老师傅惶恐,「虽然里面的东西都被笼子关着,可毕竟兽性难改,小的怕伤了公主……」
「有玄熠公子在这儿,我还用怕吗?」翩翩语气坚决。
「是,是。」老师傅只得从命,瑟缩着退下,吩咐两个徒弟在帐篷前把守,若发生异状也可救急。
翩翩掀帘步入帐中,虽然她自幼大胆,可见了那一座座笼中嘶吼的活物,也不禁心尖一颤。好不容易凝神定气,才找到关巨蟒的所在。
「听说咱们桓都刑部的大堂门前造有一条石蛇。」她侧身看看玄熠,「你可知道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们南桓国有一个传说--蛇是天庭中最公正的使者。」
她笑了,那笑容极其怪异,「既然牠是最公正的使者,当然会知道我是否是冤枉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