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瞧见她们,他停了脚步,微笑地问。
「王爷--」陈妃连忙迎上去撒娇,「郡主欺负妾身,说妾身的风筝难看。」
「是吗?」玄熠依旧莞尔,安慰道:「她在逗妳玩呢,也只有妳才会被她骗到。」
「哼!」陈妃努了努嘴,「我不管,只求王爷趁早把这丫头嫁出去,省得她天天气我。」
「我偏偏不嫁!天天气妳!」橙衣女子对她吐吐舌头。
「妳们两个,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玄熠无奈地摇头,晃眼之中,瞧见默立在一旁的如意,不觉双眸变了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自若神情。
「奴婢给王爷请安。」如意见他的余光已经扫到自己,不得不上前跪拜。
「不必多礼。」他淡淡地答,「看来,妳已经见过这儿的人了?」
「妾身听说妹妹要进宫,高兴得不得了,一心想瞧瞧妹妹的标致模样,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邀来一道放风筝。」陈妃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面孔,极力解释。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妳是谁了?」玄熠点点头,「那么南安郡主呢?如意是否也拜见过了南安郡主?」
「欸,什么南安郡主呀!」橙衣女子大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怪生疏的!表哥,您就让新嫂子叫我橘衣好了。」
橘衣?如意微微抬眸--原来,这可爱的女子名唤橘衣?呵,人如其名。
曾经听说过南安郡主的名号,据说她是玄熠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很受宠爱和信赖,难怪她能如此放肆,不把陈妃放在眼里。
义父曾经说,只要多加亲近南安郡主,她迟早会对自己有用。看看那张友善热情的面孔,似乎亲近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当下,如意对着这女子微微一笑。
「哎呀,看来新嫂子也很喜欢我。」橘衣拍了拍手,「表哥,不如你在这儿跟旧嫂子放风筝,我领新嫂子先去瞧瞧她的住处,如何?」
「什么新嫂子旧嫂子?!妳在胡说什么?」陈妃脸一黑。
「这样多顺口呀!」橘衣调皮地眨眨眼,「难道妳不觉得吗?旧嫂子。」
「妳……」陈妃当即软在玄熠怀中,「王爷,她、她又欺负我了,我不想活了!」
「呸,这话我才不信呢!否则妳早死了一千回了。」橘衣又扮了个鬼脸,拉着如意便往景阳宫的方向跑。
她的身后,陈妃哇的一声,真的哭了出来。
如意不由得回眸望了望,她看到玄熠正把陈妃揽在怀里,宠溺地哄着,这夫妻恩爱的场面,本是稀松平常,但不知为何,她如镜湖般平稳的心,忽然泛起了涟漪。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橘衣拉着她的手,一路小疱,来到景阳宫门前。
刚刚步上台阶,如意眼中便一片惊艳--那样繁花似锦的庭院,那样玲珑雅致的殿堂,那样缥缈如烟的湖泊,那空气中弥漫的芳草清香……整个皇宫,整个南桓国都见不到这样漂亮的地方。
难怪陈妃会嫉妒!现在,她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喜欢吗?」橘衣侧着身子问她。
「这儿……真的是给我住的地方吗?」而且,玄熠还亲自打扫了一晚?
「对呀,这儿还是从前九公主住的地方呢。」
南桓帝最疼爱的女儿九公主?如意惊讶地抬起眸子。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位公主的名字,虽然远在江陵,但左邻右舍都喜欢俏俏议论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子,议论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最近又干了些什么?议论那些从京城传来的,关于九公主的新鲜趣闻。
而街上的闺女们,每一次买衣服首饰之前,都会争相问店家,「这是九公主穿戴的款式吗?」倘若店家点头,那歧一衣饰就会被一扫而空。
九公主彷佛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被南桓国上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珍藏着、爱戴着……
但忽然有一天,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公主因病亡故!
从此以后,街坊邻居们再无茶余饭后的话题,爱打扮的闺女们也不知该再模仿谁。
此时此刻,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站在九公主曾经住过的宫殿里,而且,这座宫殿从此以后要归她所有,彷佛身子忽然飞上了九重云霄,脑子一片眩晕。
她抬头望望空中,空中似乎还蕴藏着九公主的笑声,她抚了抚身边的椅子,椅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九公主的体温。
曾经是传说中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离自己那么近,这种感觉,奇异而美妙。但想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又忽然感到一丝凄凉。
「王爷为何如此厚爱我?」良久良久,如意低低地问。
「厚爱?」橘衣耸肩一笑,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如意不解地凝眉。
「对呀,每一次,他觅得了中意的女子,都会让她们搬到景阳宫来,可是能够一直住下去的,至今却没有一个--包括最受宠的陈妃。」朱唇微启,吐出令人瑟缩的话语。
「郡主是说……陈妃也曾经住过这里?」她闻言一惊。
「对呀,她曾经在这儿住过三个月。可是有一天,表哥忽然下令,替她另外建造了延庆殿,她大哭大闹,死也不肯搬走,但最终表哥还是面不改色,让她搬了。」她摇了摇头感叹,「现在妳知道陈妃为何如此嫉妒妳,存心刁难妳了吧?」
「我……」不知该因玄熠的冷绝感到齿冷,还是该对张扬跋扈的陈妃表示同情。
「所以,妳也不要以为住在这儿是什么天大的荣耀,也不要以为表哥对妳一见倾心。」橘衣的神情益发严肃,跟刚才调皮可爱的模样判若两人,「若想一直住下去,妳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多谢郡主提醒。」她盈盈一拜,「只不过,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哦?请说。」
「郡主为何对奴婢如此关爱?」义父曾说,南安郡主是心直口快且聪明绝顶之人,在她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哈,我对每一个刚入宫的女子都很关爱,」橘衣恢复爽朗的笑容,「因为觉得妳们太可怜了!」
「可怜?」如意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仔细思索,这个词用得再恰当不过--波澜起伏的命运全系在一个喜怒无常的男子身上,纵使在人前再风光,这样的人生也终究可怜至极!
「妳不介意我好好看看妳吧?」橘衣忽然又道。
「看我?」如意露出迷惑的眼神。
「对呀!」一把抓住她的手,携她来到阳光底下,橘衣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庞,彷佛在打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忽然,那么调皮无忧的大眼睛泪水蒙眬,充满了幽伤。
「郡主,妳怎么了?」如意一惊。
「没什么。」橘衣轻轻拭去泪水,「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郡主……」她错愕地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说过不要再叫我郡主了,」橘衣吸了吸鼻子,「我原本只是一个宫女,五年前才被封为郡主,如果妳真的想让我开心,就叫我一声死丫头吧!」
「死丫头?!」如意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欸,我就知道妳不敢叫。」橘衣摆了摆手,转身便往外走,「我今天失态了,妳别介意。一会儿自然会有伺候妳的人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郡主--」
如意想上前唤住她,但橘衣却走得飞快,霎时穿廊而去,不见了踪影。
都说这深宫之中,诸人各揣心思,行事诡异……没想到,就连表面上纯真可爱的橘衣也是如此。如意叹了一口气,端坐在镜前,沉思久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一会儿,果然有宫女太监前来跪叩,伺候她沐浴更衣,掌灯用膳。
如意腹饿,匆匆吃了些饭菜,待她漱了口水、喝了茶,太监们又重新铺了干净桌布,换上新一轮的美酒佳肴。
「我已经吃饱了。」她诧异地道。
「娘娘,这是为摄政王备的。」太监回报。
玄熠今晚会来这儿?
如意发现自己的心一阵猛烈的跳动。她不是没有料到他会来……只是,听说刚入宫的女子都会被蓄养数日,修身养颜,待到容光焕发之时,他才会前来宠幸。没想到,她进宫的头一天,他就来了!
正思忖着今夜该如何应对他,只听太监一声通传,玄熠便缓缓踱入室内。她只得凝神定气,跪拜迎接。
玄熠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衣袍,神态颇有些疲倦,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跟随其后的侍卫很知趣地连同宫人们一并退到了屋外,将房门掩上,却只是虚掩而已。透过窗影,可以看到他们皆笔直地站着,手持兵刀,彷佛害怕这深宫之中会突然发生变故,要时时警惕。
「王爷要先喝一碗汤吗?」一方空间只剩下孤男寡女,如意不由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