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郡主还替我解围……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么说,陈妃也知道九公主的事了?」
「不,她什么也不知道。」橘衣摇头,「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貌美,所以表哥喜欢她。」
「王爷没有告诉她从前的事吗?」如意错愕。
「表哥又不是傻瓜,为什么要告诉她?让她怀恨在心吗?」
「可是……那天王爷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越想越觉得费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一直瞒着,让我傻呼呼地自以为诡计得逞。他这样做,岂不是间接让义父对他警觉吗?」
「他真把一切都对妳说了?」橘衣也觉得不可思议,「表哥的心一直是那么深不见底,竟然对妳敞开心扉?奇怪,真的好奇怪……」
对呀,那夜玄熠对自己的坦白,当时她因为过于伤心,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回忆起来,的确奇怪。
玄熠很少会对别人说那么多秘密的,那是有预谋的陷阱,还是不知不觉的流露?
第七章
如意知道此次行动失败,不久之后,义父就会派人来责罚她。
等了几日,果然接到司马宣的飞鸽传书,约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出宫一见。
身为妃子,出宫一趟不容易,除非有正当的理由,比如到寺里进香还愿之类。
她当然也只好用这个理由上报玄熠,但她知道他肯定不会相信自己,很可能,还会派人跟踪她。
果然,当她准备出宫的时候,玄熠最亲信的侍卫站到了她的车马旁。
「娘娘,传王爷口谕,请娘娘您三思而行。」那侍卫恭恭敬敬地道。
「怎么,王爷不让我出宫?」
「不,王爷说了,娘娘如果您真的想出去,他绝不阻携。只是外面世道乱得很,他担心娘娘会遭遇不测。」
玄熠他真的……是在担心她,而非怀疑她?
如意霎时有些愧疚--为自己的胡乱猜测,为他的好心肠。
的确,此去对她而言,凶多吉少,义父若知道她背叛了他,定不会饶过她,叫人当场杀了她也未必可知。
但她必须去,去给义父一个交代。如果真能如橘衣所说,能尽自己的力量化解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恩怨,那就更好了。
「多谢王爷的好意了。」她笑道,「我自己会多加小心的,请他放心。」
「不如小的跟随娘娘出宫吧!」那侍卫又道:「王爷也曾吩咐,如果娘娘执意要出去,就让小的跟随左右,若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不敢烦劳大人。」就算她真遭遇不测,也是她自找的,义父身边的人武功不弱,何必让这个可怜的侍卫身陷险境。
「娘娘是怕小的碍手碍脚?请放心,小的只会远远地跟着,不会碍娘娘什么事的。」
「瞧瞧大人您说的,我怎么会这样想?只不过……我真的需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一个人静一静。」
「既然如此,小的也不敢勉强娘娘了。」侍卫抱拳一躬,「娘娘请多保重,小的这就去回禀王爷。」
「请大人转告他……」
这一去,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总该给他留几句话做为纪念,不枉两人相处一场。可是,她该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让他记住她、不怨恨她?
蹙眉思索之间,忽然抚到胸前那块比翼扣--他惟一亲手送给她的东西。
于是将那坠着绿玉的红绳解开,交到侍卫手中,虽然有万分的不舍,但还是一咬牙,把这对她而言很珍贵的佩饰取了下来。
「烦劳大人转告王爷,就说如意不配佩戴此物,请王爷日后把它送给一个更好的女子吧。」
将来,如果他真的再将此物转送他人,将此物系在他人脖间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她?大概会吧,总会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记得曾经有一个想刺杀他却最终不忍下手的女子吧?
呵,或许,这仍是她的痴心妄想。这不值钱的东西回他手上,就会被他顺手扔了,哪还会送给别的女子?
「小的一定亲手转交。」那侍卫点头道。
如意上了马车,回首望了望宫墙上那枚金黄的朝日,不觉泪眼蒙眬。这也许是她最后一眼看到宫里的景色了,虽然在这个地方,她没有待多长时间,勾心斗角的人与事也没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一想到是最后一次看到这里了,再丑陋的景色也会变得炫丽迷人……
车轮辘辘,行了不知多久,她便来到与司马宣约定的地方。
吩咐宫女们在山门外等待,独自走入了寺庙的深处,钟声清寒地一阵阵敲响,她看到司马宣站在一株松柏之下。
「娘娘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同行?」司马宣朝她身后望了望。
「车马在山门之外,这儿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大人请放心。」面对对方的不信任,如意涩笑回答。
「我只是随口问问,就算后面真有『尾巴』也不要紧,我自会派人了结他们。」
「大人!」她一惊,「与我同来的都是普通的宫女,不会丝毫武功,也不知这些旧日仇怨,请大人手下留情。」
「没办法,只能怪她们倒霉了。」他笑了笑。
那笑容,在如意眼中格外恐怖,让她浑身发冷。
「娘娘不要怪我心狠,」司马宣又道:「真的只因为此次约您前来一见的,是个重要人物,不能让旁人发现了行踪。」
「谁?」她诧异的问。
「娘娘马上就知道了。」
司马宣身形一避,闪到一旁,有人从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而下,站定了,深沉地望着她。
「意儿,」那人道,「好久不见了。」
「义父!」如意惊得双嘴微张,愣怔片刻,连忙跪下。
她只知道此行十分凶险,却没料到远在江陵的太上皇会亲自入京兴师问罪,他难道不怕玄熠发现他的行踪?
「意儿,快起来。」南桓帝亲手扶起她,和蔼的面孔看不出喜怒,「让义父好好看看妳……嗯,我的意儿自从进了宫以后,出落得益发标致了,不过似乎又瘦了。」
「义父……」他不责骂她,反而用这种关切的语气对她说话,让她更加害怕,「孩儿无能,没能办好您交代的差事,请义父责罚。」
「哦,妳说的是那件事呀!」南桓帝彷佛很不在意地道:「我正奇怪呢,凭妳的聪明机智,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的呀!何况,听说当时只有妳跟玄熠两人独处,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是孩儿我……」她垂眸支吾,「我不忍心杀他。」
「怎么?喜欢上他了?」他语气依旧平静。
「孩儿无能……」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好意思回答?惟有跪下谢罪,深深地低着头,不让义父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唉,意儿,义父又没有怪妳,妳何必如此?」南桓帝抚了抚她的发,「义父知道,像玄熠那样的男子是很容易让女孩家动心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义父了解的。当初,我没有告诉妳,妳的容貌与翩翩相似的事,就是担心妳会因为听闻了他的痴情而下不了手。呵呵,女孩子最容易被这类爱情故事打动了。」
「义父,请您责罚孩儿。」如意心感内疚,双肩抽动,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不罚妳。」老人微微笑了,枯树一般的容颜显得深邃而不可捉摸,「只要妳把没办完的事给办好,义父就知足了。」
「您的意思是……」她声音微颤,「要我再去行刺玄熠?」
「没错。」对方颔首。
「可他已经对我警觉,不容易下手了。」
「他不是仍然把妳留在身边吗?只要妳有机会接近他,就有机会下手。」
「我……」她摇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上次放过了我,我不能以怨报德呵。」
「那么妳就宁可辜负义父所托?」南桓帝终于面露威严,声音也沉了下来。
「义父您对孩儿有恩,但他对孩儿也很好……我谁都不想辜负。」壮着胆子,她说出心里话。
「妳这孩子,心太善良了,当初真不该派妳来做这些事,」南桓帝深深蹙眉,彷佛在沉思,随即独自低语,「不过,如果心不善,也吸引不了他……」
「义父既然知道孩儿心软,就不要再让我去做那些事了。」抱住对方的腿,她苦苦哀求,「我真的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呵!」
「那好,我不勉强妳,」出乎意料的,他竟真的没有再逼迫她,「不过,妳得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她诧异一问。
「去了妳就知道了。」南桓帝从囊中拿出一颗药丸,「去之前,妳先把这个服下。」
这是什么?如意看着那粒红红的药丸,心里升腾起一种恐惧。
但她相信义父不会害她,要她服下此物,必有原因。
于是她将药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药很甜,还有一种冶艳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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