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鸢……」华嫽软言劝慰:「不是我们希望这么做,可是……也没有其他适合年龄的王室贵族女子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舞鸢还是不讲理地胡闹着,她为什么不能自私?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要她嫁去匈奴,而她喜欢的男人却娶了她姊姊,谁来想想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舞鸢,别再闹了。」归耆别无他法,只得拿出爹的威严来,他下达命令:「就这么决定了吧!」舞鸢知道再怎么跟爹娘说,他们都不会懂的,他们当年的婚姻是由父母作的主,他们的子女也应如此,这是传统,这是理所当然。
对了,她可以求助于舞羚,舞羚也不愿意吧!是不是?她爱的是殷阗啊,除了殷阗,她还愿意嫁其他的人吗?然而,舞羚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是一直安静柔顺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舞羚,你说话啊!」舞鸢焦虑地去拉她的手,「你不想嫁给安胥的,不是吗?你向来把他当弟弟一样的,不是吗?」舞羚却只是瞅着她看,幽幽的眼神,略带悲哀的眼睛,静静地瞅着她,然后仍是一句话不说,慢慢走了出去。
「舞羚!」舞鸢追出去,一手拉住她。
「殷阗才刚死,你真的愿意就这么嫁给安胥?」
「你要我说什么?」舞羚哀怨烦躁地甩开妹妹,「我不想嫁安胥,可是我能怎么样?说不吗?没有用的,谁会听我?」舞鸢寒了心。她早该知道姊姊的个性,她逆来顺受,就像成千上万个楼兰女子一样,一辈子交由父母安排。
舞鸢也是楼兰女子,可是她不甘。她放弃舞羚,转而求助另一个希望,她冲出家门,直直奔进王宫,她只剩下安胥了,安胥……
舞鸢满怀着把握,安胥不会愿意娶舞羚的,他说过要一辈子待她好的不是吗?那么,安胥可以去向王后请求,请她收回成命,那一切就可以恢复原状,她不必嫁去匈奴,仍然可以跟安胥在一起一看见安胥,舞鸢压抑已久的泪水就忍不住决堤,一串串如珍珠般滚落双颊。
「鸢,别哭,别哭,你怎么了?」眼见四下无人,安胥揽她入怀,心疼而焦虑地抚慰着她。
「我刚才听我爹说……」她抽了抽鼻子,珠泪涟涟,眼中还闪着晶莹泪光。
「他们要你娶舞羚啊!还要把我嫁去匈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舞鸢把头埋在安胥的胸前,一句一句激动地埋怨着,满心以为安胥会认同她,跟她一起为自己的未来坚持,然而舞鸢等了许久许久,他都不发一言,而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舞鸢倏地抬头,清楚看见安胥斯文俊秀的脸庞上有的只是痛苦挣扎的表情,无奈,却又无能为力。刹那间,彷若有根鞭子往舞鸢的心狠狠一抽,她又痛又难过……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舞鸢无力地推开他,无法置信地望进他的眼睛深处。
「鸢,你要知道,我现在什么权力也没有,母命难违,我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安胥闭了闭眼,痛苦而无奈,他的心中已经挣扎了很久,虽然殷阗死了,他将是楼兰理所当然的王储,可是在他坐上王位之前,他没有权势。他甚至于想到,如果现在因为舞鸢的事而去忤逆父母,对他的未来是否有影响?
舞鸢盯着安胥,紧紧盯着他,想努力找寻仅存的一丝机会,她急促地抓住他的手。
「可是我们可以努力的,不是吗?你可以去要求王后,我可以去说服我的爹娘,我们试试看!我不想嫁去匈奴啊!」
「我当然不想你嫁,可是……」他长叹,「不可能,没有用的。」
「你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没用?」舞鸢气极,泪水直落而下。
「鸢」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想让她安静下来,可是那一刹那,舞鸢忽然明白了他不肯。即使是为他们俩的未来付出那么一点点努力,他也做不到。
她心冷、绝望,彻底的绝望,对这整个状况绝望,对安胥也绝望。枉费她从小认定她必是他的妻,然而这个原本应该是她丈夫的人,说过爱她、说过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待她的人,在困难来临的时候,竟愿意将她拱手让人。
她看清了他,他甚至算不上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应该勇敢坚定,任凭风风雨雨,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保护自己所要的,目空一切,傲然挺立,就像棠靖翾……
舞鸢什么话也不再说,她扭头就走。
「鸢……鸢……」安胥追上她,她却理也不理。安胥心疼如绞,却不得不安慰舞鸢,更像是安慰他自己。
「鸢,你要明白,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匈奴其实也不是要你去和亲,他们只是想要个人去当人质,等世局安定,你立刻就能回来……」舞鸢冷笑着,就算她能回来,回来之后她算什么呢?她转过身来,顺手给了安胥一巴掌!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她打了他,他们俩以前的所有情意就此算是完了。她继续往前走,知道这会儿安胥不可能再追她了。
舞鸢无意识地在街上走着,她不想回家,回家做什么呢?等着嫁到匈奴去?她也不再流泪了,泪水已经因绝望而干涸;而且,不管泪水再怎么掉,一切也不可能跟从前一样了。
绝望愈来愈深,像个无底深渊将她卷进去,她将万劫不复了,是不是?去匈奴,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匈奴人?多可笑啊!
说无意识,然而她的脚却不知不觉的带着她来到棠靖翾的门前。
大门开敞,马匹、货车来来去去,许多人忙碌地将箱子一箱箱地送上马背,送上车……怎么?棠靖翾要回长安去了?这么快?
泪水居然又模糊了双眼。
他也走了吗?她身边所有的好事都消失了,包括棠靖翾……
第4章(2)
有工人来了。舞鸢下意识地闪避在大宅旁的一棵树下,她泛着水雾的眼眸看着宅里的人忙进忙出,她咬了咬牙,不敢去追究自己心里真正的心意,但是心中明显却有个怦然跳动的意念,在等着跳出来。
舞鸢是如此专注于与自己心中的那个念头挣扎,以至于完全没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疑惑地望着她,又直接走近她的身边,直到一只手温柔地落在她的肩上,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哭了?」舞鸢迅速转过头来,眼中还盈着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棠靖翾,他俊逸非凡的脸庞,深沉、关切而怜惜的眼光……彷佛是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男人在罗布泊畔捡起一个落入泥沼的女孩,又有一次,他在匈奴的夜袭下捡她上马,而现在,他又捡到了她。
舞鸢抬起迷蒙水眸,脱口而出:「你带我走吧!」棠靖翾震惊而讶异,甚至有点喜出望外,然而他仍有足够的冷静来看待眼前的意外,他问:「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为什么?舞鸢紧咬着唇。好吧,他有权利知道,自己也有义务告诉他。
「我爹娘跟王室安排安胥娶我姊姊,而我,将嫁到匈奴和亲。」
「原来是这样……」棠靖翾的喜悦一下子降到了谷底,搞半天,他是后补的。他以讥讽的语气道:「你不想嫁到匈奴,而你原本心爱的人也背叛你,所以你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舞鸢被说中了事实,垂下眼帘。
棠靖翾紧抿薄唇,口气更讽刺:「那我呢?你说我该不该冒这个诱拐楼兰贵族的险带你走?」舞鸢傲气陡起,「你要带我走就带,不带就罢。我如果要走,绝对不会让家人知道,也不会拖累你。」棠靖翾没在乎她又呛又冲的口气,反而眼神中还透着些失望和冰冷。
「我当初想带你走,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你现在答应跟我走却只是为了我的利用价值……是或不是?」舞鸢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他,他锐利的目光让她的思绪彷佛在他眼前无所遁形,她知道她如果不愿说谎,便无法给他满意的回答,因此只是睁着那双犹带泪光的眸子瞅着他。
他狠不下心了,叹口气,代她回答:「我猜你并不讨厌我,也许还有那么点喜欢我,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是宁愿留在这儿当个楼兰王妃吧!」要不还怎样呢?她生在楼兰、长在楼兰,如果不是有个叫作张骞的人带来了汉室的消息,她这辈子不会认识半个汉人!她跟他的背景如此悬殊,他还指望她如何?
算了!舞鸢倏地绝望,她狠狠地把心里头这最后的希望一笔划掉,倔强地扭头就要走。
「唉……脾气还是那么冲。」棠靖翾出人意料之外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带了回来。
「要跟我回长安,就别回去,现在就走吧!」她的心不禁狂跳,「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