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说了这么多歹毒的话,而且是一开始就很不礼貌地这么说了。这样拙劣可笑的手段,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是的,当他二十五岁,她十七岁那年时,他就被她吸引了。
那时候,这家店刚开,店里人来人往,大家的焦点都放在她那个美丽的母亲身上,他注意的却是她。
她正值青春期,手脚有些不协调的瘦长,但是动作却意外地利落。她母亲在前面招呼人,她忙进忙出,一下子要打扫、一下子要收拾,甚至还要动手煮面,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可以在一边煮面的时候,一边看书。
当她把面端给他的时候,他听到的是她正在背英文单字。
她让他差点笑了出来,却又隐隐地有些心疼。
他想跟她说话,但是她忙碌得像是没有空理人一样。所以他干了蠢事,开口挑衅她。那时她愣了一下,然后胀红着脸迅速反击。
她突然一愣的可爱表情和凌厉的反击力道,他一直都记得的。
他成功地获得了她的注意,但是从此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呈现针锋相对的状态。
老实说,他享受和她一来一回地对话。她机巧的反应常常让他觉得惊奇有趣,跟她说话像是永远不会无聊一样。
有时候,不说话,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就会有满满的感情出来。他很佩服她,又很舍不得她。
他想靠近她,为着和她抬杠而高兴,也为着还是只能抬杠而觉得沮丧。
他的父亲是著名股市闻人,名字常和众多女星挂在一起,他自小就有女人缘,长大之后,和朋友筹组投顾公司,担任总经理,从来不缺女人喜欢,这却使得他不知道怎么跟她示好。
他只会一再惹得她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
现在,她又因为他而挑了眉头。
他一笑。「妳不觉得我对妳的刺激,激发了妳的战斗力吗?」
她哼了一声。「你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一直在等我跟你说谢谢。」
「没想到妳能体悟到这一点,看来妳真的长大了。」他无赖地笑着。
「无耻。」她双手握拳,却找不到其它的字眼骂他。
「这两个字太没创意了。得书卷奖的骂人不该是这种程度。」他继续耍赖,继续激她。
她咬牙。恨啊,为什么和他斗嘴会输呢?
「哼!」她最后只能扁扁嘴。「我才懒得把时间浪费在骂你哩!」她故作无所谓地说。
云含笑转到柜台去,动手开始收拾,头连抬也没抬。
他的视线调往她的身上,有点无奈地勾起一抹笑。
今天是他的生日呢!他任性地丢下工作,就是想来这里和她说说话,什么「言不及义」的话都没关系。不过看样子,要跟她说话,又得另外想话激她了。
「啊!」云含笑突然嚷了一声,唰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她手中扬起了一张账单。
「什么是什么?」沈臻妮摸不着头绪地重复着云含笑的话。
「这个啦!」云含笑皱起眉头。「这是电费催缴通知单。单子上面说,我们的电费没有缴,如果不到电力公司去缴钱的话,五月三十日就要断电,五月三十……啊,那就是明天了啊!」她气恼地抓头。
「电费没缴啊。」沈臻妮偏头,一脸无辜。
「为什么电费会没缴呢?」胃痛啊,云含笑下意识地按着肚子。
云含笑多变的小动作,惹得易飞扬轻笑。
「我不知道耶!」沈臻妮巴巴地看着云含笑,一点都不像妈妈的样子。
以前电费、水费、瓦斯费都是云含笑在管的,最近这几个月云含笑比较忙,所以才把这些费用交给她去缴。印象中,她好像有缴啊。
「喔。」云含笑叹了一大口气,她又气又急,但又不能骂沈臻妮,只好一边跳脚,一边看着手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明天还要做生意,被断电的话就麻烦了。」
「我载妳去的话,我想就来得及了。」易飞扬突然插口这么说。
「你?!」云含笑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怎样?」易飞扬故意激她。「我的车子妳不敢坐?」
「笑话!谁说我不敢的。」云含笑脱口而出后,随即后悔了。没事干么去坐这家伙的车子呢?她懊恼地咬了一下唇。
她的动作,他全收在眼里,因为这样他的眼眸亮亮地笑开。哈,云含笑到底是个爱逞强的小女孩,要耍心机的话,怎么耍得过他呢?
云含笑正在想要怎么把话圆回来,就听到她妈妈愉快地说:「哎呀,真好,没想到易先生刚好能载妳去。骑摩托车太危险,坐公车太慢,坐出租车太贵,看来,还是坐易先生的车子最好。」
是吗?云含笑眉头抽动。
易飞扬故意催她。「要坐车子快一点啊,啰啰唆唆、拖拖拉拉的,一点都不像妳。」
「我干么啰唆?」她恶声恶气地说。
「那就走啊!」他站了起来,嘴角藏着笑。
「走啊!」她也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带起挑衅的笑容,靠近了她。
云含笑倔挺着身子,心口却越跳越快,没看见一旁的沈臻妮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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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含笑坐在易飞扬身边,肩膀蜷着,双手紧紧环在胸前,牙齿咬着下唇,双眼警戒地直瞪着前方,一句话都不说。
易飞扬觉得好笑,眼角不时地偷觑着她。说真的,他也不明白她在紧张什么。
他们虽然认识很久,倒是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每次他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在忙忙忙、赶赶赶,他要跟她拌嘴,还得把握时间哩!难得他们靠得这么近,而且她还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
哈,她这个模样可爱得让他想要逗她。
「咳!」他清了一下喉咙。「妳是怕我把手摸上妳的大腿吗?」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脸马上烧红。「你敢!」她的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不是敢不敢,而是想不想。」他的嘴角噙含着一抹笑。
她一语不发,死命张大眼睛瞪着他。
她的胃部隐隐抽搐着,他真的让她好紧张。说实话,她并不是怕他侵犯她,只是当他那双飞扬着笑意的眼眸,有意无意地触及她的时候,她的呼吸就会感到有些困难。
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同坐在一辆车上,竟让她感觉到陷入无所遁逃的困境。
他笑笑地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她。
好吧,他承认,他真是个心机重的男人。他正在打量她,猜测着,为什么两人独处会让她紧张。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微妙的。他们认识了五年,彼此间既熟悉又陌生;她对他抗拒,但是他受她吸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刻意绷着脸,沉着声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想拿我当我妈的替代品吧。」
他朗声笑了出来。这样有趣的她,真教他喜欢啊!
他笑道:「妳怎么不说我想要拿妳当我的人质,威胁妳妈嫁给我。」
她一脸正经地说:「这不无可能。」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没有要追妳妈,为什么妳不相信呢?」他笑看着她。
「正常人是没有办法忍受天天吃我妈妈煮的面,如果不是要追我妈的话,你干么天天来?」她的眉头一挑。
她这么讨厌他,难道他能直接说他深受她吸引吗?他只好含糊地说:「妳竟然这样说妳妈煮的面。」
「我妈又不在,有什么关系。」她聪明地戳破他的敷衍。「不要想转移话题。如果不是要追我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妳什么时候毕业?」他突然这么问。
「你问这个干么?」她狐疑地瞅着他。
「我不想把话题绕在妳妈身上,我问的是妳。」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妳什么时候毕业,毕业后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对于他们只能谈她妈妈这件事情,已经感到不耐烦了。她大学都快毕业了,他想要与她更进一步,所以把握着难得独处的时间追问她的事情。
他的态度让她不自觉地说:「我六月中毕业,毕业后就在面店帮我妈。」
「这真的是妳要的吗?」他的眉头微皱。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但是当他直视着她的时候,她的喉咙竟然像是堵住了一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两个人对看着。他的目光不像一般人一样只是好奇,那是关心、担心,甚至是……
哎呀,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目光,但是这让她心口怦怦地加快。
「关你什么事。」明明她想告诉他,如果不是放不下她妈妈的话,她不会想要留在面店,但是话说出口之后,就完全变了调。
噢,反正她就是不习惯和他好好地说话。
他特地停下车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唉,这算是自作自受吧!谁叫他每次讲话时都会激怒她,就算想跟她好好说说话,她也充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