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他,是一连串变量的开始呵。
对于关震伦,她的确尝试过压抑,将他当作最最普通的朋友看待,将那些模糊不清的暧昧情愫埋在心中深处,从不去直视,就算他与她同在一个地方工作,若不刻意经营,两人也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一切的一切,就发生在那年年末,环航扩大举办的忘年会上。
忘年会类似台湾的尾牙,不外乎办抽奖、玩游戏,大家吃吃喝喝,用力地拱出在上位的主管,要他们「加码」抽奖的奖品、奖金。
这一天,地勤人员肯定是携家带眷来共襄盛举,而正巧遇上休假的空勤姊妹必定竭尽所能地打扮,务求在宴会中勇夺最佳造型的奖项。
这样的忘年会其实挺有趣的,她喜欢看众家姊妹争奇斗艳,以最高规格盛装出席,喜欢瞧各级主管被众人硬拗的为难模样。
这一年环航的忘年会还邀请了机场的其它单位,整个会场热闹得像摇滚乐团正在开演唱会一般。
她在会场里遇上关震伦,心又是狂跳,自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表情若有所思,在抽奖进入到最高潮时,他不经意地挨近,在她耳边启唇低声道:
「这家餐厅的菜色满普通的,妳觉不觉得?」
她瞄向他,发现他侧脸的轮廓挺性格的,感觉自己正慢慢坠入某种难以分解的情愫中。「是吗?我没吃多少,好像还可以。」
他微乎其微地扬唇,深目直视着台上正如火如茶进行的抽奖活动。「所以妳还没吃饱啰?」
「啊?」她眨眨眼。
「我请妳吃勇记的麻辣锅。」
「什么?」
没有什么,也来不及什么,他略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趁着纷乱高昂的氛围,将她带离那个五星级的宴会厅。
那一晚,他们仍旧喝了一点小酒。
唔……好吧好吧,或者是比「一点」多上许多,两人都有些醉意,他没回去自己的地方,留在她的住处里,很自然的分享了一个吻,又分享了第二个、第三个吻,以及接下来无数个的吻……
分不清楚是谁先爱抚谁,他们为彼此脱去衣裤,裸里相拥,以唇、以手膜拜着对方的身体,火也似的欲望操控了一切,轮辗了理智,狂放地在彼此怀里燃烧、倾泄、获得……
会和他上床,演变成这样的关系,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虽试图抗拒他的吸引,可扪心自问,在潜意识中,她其实已允许他的亲近,直到和他有了亲密关系,她又开始告诉自己,她和他都是成人了,有足够的能力去区分所谓的男女情爱和单纯的生理欲望。
她可以和他维持好朋友的关系,也可以在感觉对时,借着彼此的体温和拥抱抚慰发泄。
对这样的决定,他从未有过异议,她也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认为自己能将感情和肉欲分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再劳心费力地爱上一个人,在一连串的不确定中担心受怕。
她不想爱人,也不需要男人来爱,她渴望的胸怀和臂膀、安全感与温暖,他能无私地提供给她。
只是如今,她的心变野了、不安分了,想在他身上求取更深刻的东西,蓦然回首,才惊觉自己一向的天真。
胡黎晶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说:「想爱就爱,勇敢一点啦,要为爱往前飞,幸福靠自己打造咩,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妳之前认识的那个烂咖!」
舒宝琳虚弱地笑了笑。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情伤,身为她最佳好姊妹的胡黎晶自是清楚,而她和关震伦之间的种种,目前也只有胡黎晶一个人知道内幕。
「我们……彼此说好的,就当最好的异性朋友,就算……」她深吸了口气,脸容有些苍白,却仍微微笑,「就算我爱上他,对他动了真感情,想跟着他过一辈子,但我、我害怕让他明白,就是害怕……妳说我懦弱也好,骂我是胆小鬼也行,我就是害怕,怕他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渴望,怕他一旦有了压力,我们之间也该画上句点。」
「宝琳!」唉唉唉,她真要被气到吐血,「这根本不像妳,以前的妳绝不会缩起脖子当鸵鸟的!」
舒宝琳依旧是笑,下意识抬起手拨弄着年轻有型的短发。「爱怕了,狠狠的脱了一层皮,现在的我就只能这样,妳好心一点,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安安分分的当鸵鸟吧!」
胡黎晶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感受到那轻淡话语里的沉重,一颗心也为好友酸涩起来。呜呜呜~~难道真注定「水人没水命」吗?想想自己,她的爱情路也苦啊,九弯十八拐的,怎么也转不出来。
用力地握住舒宝琳的手,胡黎晶开始信心喊话:
「那个关震伦要是真错过妳,不懂得及时醒悟,那……那就是他的损失,天大的损失,是他眼睛被蛤仔肉『苟』到、被牛粪黏住、被阿米巴原虫侵蚀、被大肠杆菌传染,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有福不会享,短视近利,呆头一枚,笨蛋加三级,像这种规格不符的产品,直接打掉了事……」
舒宝琳被她的话逗笑了,瞠亮圆眸才想出声,有人敲门探进,是刚才那名柜台的服务小弟。
「宝琳姐,妳们这趟飞行的座舱长在找妳,好像是B11登机门那边打call过来,飞机检查完毕,可以让空服人员先登机啰。」
舒宝琳迅速站了起来,「谢谢你,我马上回办公室。」
「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服务小弟俏皮地敬礼,退了出去。
她转过来,摇着胡黎晶的手,柔声地说:「晶,别替我操心,就及时行乐吧!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的快乐。」
胡黎晶丽眉一皱,忍不住和她相对笑开,「等妳这趟飞回来,我们去PUB喝酒,喝个他妈的天翻地覆。」
「好,我舍命陪狐狸精。」
「喂,妳骂我喔?」
「哪有?」
「就有,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呵呵呵……」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舒宝琳随着团队进入B:登机口,尚未跨进机舱,在空桥上被关震伦堵个正着。
他刚和负责此架飞机的机师确认完四座引擎的状态,从空桥旁的铁梯爬上,推开小门,就瞥见环航的空服员正拉着小拖车、踩着优雅的步伐而来。
「顾问,好久不见ㄋㄟ。」年过五十的华籍座舱长泰瑞莎故意歪着脸,说话尾音还往上扬,有装可爱的嫌疑,一只手还搭在关震伦的右肩上。
跟在后头的众家空服员好几个已低下脸、噙着笑,快步地踏进机舱里,旁边三、四个地勤也忙着瞥开视线,忍笑忍得差点胃抽筋。基本上,这位阿嬷级的泰瑞莎座舱长「就爱装可爱」的名声早传递机场各单位,心脏不够强的人,实在消受不起哩。
关震伦依旧酷酷的,微退了一步,避开肩上的手。他的生物距离比平常人严重,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三天前才见过。」他淡然响应,双目直勾勾瞅着走在团队最后面的舒宝琳,后者瞄了他一眼,那一眼蕴含深意,嫩唇似笑非笑,他心海忽然激起狂潮,仍无法从那张清雅小脸瞧出端倪,不知她是否还为今早的事生气。
在工作场合,他和她一向装得十分客套,要不是有一回胡黎晶心血来潮,一大清早杀到她家猛按门铃,想挖她起床去逛花市,结果来开门的竟然是睡眼惺忪兼衣衫不整的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泄露给第三者知道。
泰瑞莎的手挥了挥,发出白鸟丽子「ㄏㄡ~~ㄏㄡ~~ㄏㄡ~~」的笑声,挡住了关震伦的视线。「对对,我们三天前在员工餐厅碰过面哩,顾问~~你记得好清楚ㄋㄟ。」
关震伦有些急,眼角余光瞄见舒宝琳已拉着小行李车闪进机舱。
「我还有一些地方要检查。」丢下话,他越过泰瑞莎大踏步跨进机舱。
被晾在一旁的年轻机师终于回神,随即追上,「关桑,还有什么地方出问题吗?刚才我们不是都一起检查过了?再查下去,飞机到底能不能飞啊?」
关震伦停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压抑着一股烦躁,头也不回地沉着声道:「是加强检查,我晃一圈就下机,你可以回驾驶舱了。」快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他不想揍人。
锐目细瞇,好不容易终于让他发现那抹修长纤影,她看来已经摆好行李,正在机舱中间相对的四间洗手间作例行性的检查。
身后的菜鸟机师离开了,空服员们各司所职,关震伦笔直朝中段机舱走去,那四间洗手间是两两相对的,中间通道勉强能让两人擦身而过,两端又有布帘,形成十分隐密的空间。
当他无声无息地接近时,舒宝琳正好确认完最后一间洗手间、清洁用品的搭载,习惯性将卷筒卫生纸的前端折成三角,一转身,腰际忽然被人抱住,她轻呼一声,已嗅到男人熟悉的气味,跟着人整个被抱进洗手间内,她听见上锁的声音,水眸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性格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