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要她穿这种绊脚的衣裳有多难受,但为了誓言又为了他,也只好认了。
可惜的是,她自小便是由爹扶养长大,身旁没奶娘、没婢女,究竟要怎么装扮自个儿也不知道,尽管她有心要装扮,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会绾发、不会点妆,可是她尽力了……不过他却偏偏对那些浓妆艳抹的花娘情有独钟,难不成真要她也打扮得跟她们一般狐媚?这要她怎么做得到?
唉,原本还打算这几日要教他泅水,以备不时之需,可他现下这般……
“小姐,妳在想什么?”
“嗄?”
惠儿滟猛地回神,发觉劲坎不知道在何时已站到她的面前,彷若自个儿的心思全都暴露在他眼前,清秀的脸蛋飘上两抹嫣红。
“混帐!谁要你突然冒出来?”
劲坎眨了眨眼,隐忍笑意。
“小姐,我以为妳有什么吩咐,所以……”一旦穿上女装之后,小姐确实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似乎也懂得什么叫作羞赧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只要姑爷能够长命百岁,那他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风平浪静了。
不过,那也要他命硬才成……对了,昨儿个听姑爷醉言醉语地吼着他在洞房花烛夜惨遭小姐一阵拳打脚踢,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他现下问她,不知道妥不妥当?
“你瞧什么瞧?”
见他把目光定在自个儿身上,她不禁没好气地低吼。
劲坎瞧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听姑爷说,小姐在洞房花烛夜动手……”他是不是该在最佳时机再谈呢?这样贸然行事,实在太危险了。
“谁动手来着?他是睡胡涂了不成?”她突地大吼:“我明明是一觉到天亮,哪有时间动手打他?况且我为什么打他?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那我岂不是又成了寡妇?”
“等等,小姐,妳说……妳一觉到天亮?”他斗胆发问。
“有什么不对?”她先是一愣,而后有点吃醋地撇了撇嘴,“难不成我得像那些花娘一样,袒胸露背地靠在他身上不成?”
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害羞,如果真要她去做,她宁可一头去撞墙!
“正是如此!”
“嗄?”她睇着他,完全无法相信。“你胡说!哪有这回事?我问过我爹,他说只要同睡在一张床上就成了。”
劲坎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实情。
难怪老爷会说不出口,小姐终究是个黄花大闺女,尽管彼此之间再怎么亲密,有些事还是会难以启齿的。老爷都说不出口了,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咳咳,我说小姐啊,姑爷说不准一觉醒来就会逃了,所以呢,我先去看着他。”罢了,这事不宜再谈,改天他到城里拐个花娘来解释给她听。
“有人看着他呢,哪用得着你紧张!”她冷哼一声,压根儿不觉得劲坎有异样,突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算了!你干脆去叫他起来吧,要他快到河畔,我没什么耐性的。”
“要作啥?”该不会又要把他推进河里吧?
“你只管去叫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她想做什么他管得着吗?
不过,方才劲坎为什么欲言又止?难不成……是爹骗她吗?
第七章
天亮了……
坐在床畔,项尔聿双眼发直地盯着由窗棂筛落的光束,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触自个儿的鼻梁,痛得他龇牙咧嘴。
该死的婆娘,下手居然这么重,倘若真把他的鼻梁给打断,坏了他这张俊脸,她赔得起吗?
更可恶的是,她居然在花娘面前毫不留情地动手……他这张脸要搁到哪里去?他还要不要做人啊?
她既然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然而她的行径却一点也不像是为人妻子,最最不可饶恕的是,她打得他的鼻子好疼啊!
不成!不能光是在这儿喊疼,与其如此,他倒不如趁她现下不见踪影,赶紧逃离这里。
天晓得他要是再待下去,会不会落得体无完肤、死无全尸的下场?
横竖就当他是遇上恶煞,能闪就赶紧闪,莫待没得闪时再埋怨自个儿闪不逢时。
打定主意后,他随即跳下床,随意整了整有点发皱的锦袍,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才凑近一些,还没看清外头的状况,门便自动地撞过来,不偏不倚地撞上他受创极重的鼻梁……
“啊……疼……”
“姑爷?你怎么坐在地上?”
劲坎一推开门,便见他坐在地上,连忙要拉他起身。
“你说呢?”他疼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
他肯定是跟这里犯冲,倘若走得了就得赶紧走。
“先不谈这个,小姐找你。”劲坎拉着他便往外走。
“找我?做什么?”不会又要对他暴力相向了吧?倘若她要是再动粗的话,他可不能保证自个儿会不会破戒。
“不知道,小姐只交代要你到河畔。”
“河畔?”难道她想毁尸灭迹?“喂,我才刚睡醒,尚未梳洗,甚至还没用早膳,好歹也要先让我饱餐一顿,是不?”
他宁可撑破肚皮,也不当饿死鬼。
“先到河畔再说!”
劲坎拉着他加快脚步,还不忘多嘱咐他几句。
“你要记得,要是小姐不开心,你就顺着她一点,别老是和她唱反调,姑娘家嘛,咱们男人礼让她一些,也无伤大雅,是不?”
“你这是什么话?”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为什么她不开心,我还得哄她?”那他不开心时,怎么不见她来哄他、逗他?
“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底,如果惹得小姐不悦,连带害得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我敢保证你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即将到达河畔,劲坎回头正经地对他耳提面命。
项尔聿挑起浓眉。他这是恐吓啊?
“过去!”劲坎指着河畔,大有他若是不走过去,便一拳打飞他的意味。“不要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谁啊?是他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呀!唉,老天何苦让他在临死之前多受折磨呢?当初倒不如就让他沉入河底,或许还来得痛快一些。
算了!横竖只有她一人,倘若她真的要对他不利,大不了拔腿就跑,他就不相信她的脚程会比他快。就算再加上一个劲坎,自个儿也不一定打不过啊,就当是他人好心善,临走前就对她好一些吧,谁教他天生心软!
“呃……”
项尔聿慢慢地逼近河畔,然而惠儿滟背对着他,站在垂柳底下,教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她是说过要改称谓,但又不能直唤她的闺名,这可难倒他了。
“你来了?”她突地转身睇着他。
“嗯。”他轻点头,仔细地审视她的表情。
“把袍子脱掉。”
“嗄?”他挑起眉,左右观望了一下,再缓缓地将目光放回她的脸上。“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河畔,她不可能会要他……
“我教你泅水。”话落,她先拉掉自个儿的外袍。
项尔聿一个箭步向前,阻止她轻解罗裳的动作。
“要教我泅水,妳也犯不着……”就算她已经出阁,好歹也得小心一点,是不?这可是在外头,若是被人给瞧光了,他这个当丈夫的脸要往哪儿摆?
“我如果不脱,要怎么教你?”她反问他。
她的目光如同以往那般盛气凌人,然而他一贴近,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几乎快熨上她的肌肤,她的双颊不由自主地烧红一片。
“快点,动作快一点,如果再拖下去,就快晌午了!”她连忙推开他。
“我不会泅水又有什么关系?”不要靠近河畔不就得了?
“自然有关系,要是你又掉进河里,或是被丢进河里,谁救得了你?我救了你一两回,我又不可能老守在你身边。”她的脸依旧有点烧烫。
“我哪可能一天到晚老是掉进河里?”他小声地喃喃自语。
说穿了,前两回可都和她有关呢,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项尔聿在心里暗自思忖,见她突地脱下外袍便往河里跳。
“喂!”
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虽说她不是仅着贴身衣物,然而一件薄衫,下水之后遮得了什么?
她不觉得羞怯,他倒觉得“绿云罩顶”了。
“你先看我怎么游,待会儿我便要见你这么游!”她在河里大声嚷嚷着,转眼间她便像条鱼儿在河水里优游。
怎么游?他眼中现下只瞧得见她沾湿的衣衫,与她曼妙惹火的身材……
该死!就算她真要教他,难道就不能等到晚上吗?要不找其它人教他也成,定要由她自个儿来吗?
“你到底有没有在看?”她又嚷嚷一声。
项尔聿索性坐在河畔,有气无力地回答:“有……”还瞧得一清二楚呢,他几乎以为她是蓄意挑诱他了。
原以为她打算再推他入河,谁知道她竟是要教他泅水。
这婆娘到底在想些什么?虽说昨儿个他喝得极醉,可不代表他把咋儿个的事都给忘了;他还记得她气得七窍生烟,一副要把他拆吃入腹的模样,为何今儿个却又说要教他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