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来之後就因盛怒而呈黑亮的眸子,如令闻言才转回正常的暗褐色,索勃一看主子的反应,不禁大吃一惊。“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雷夫嘴里虽这麽说,其实早已仔细考虑索勃的意见。
“雷夫,看在老天的份上,请你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人会为了想控制几个农民就去结婚,必要之时你甚至可以捉几个人来训一顿,吓唬他们,但绝对没有必要--”
“你明知道伤及无辜不符我平常的作风,就算动手的人被我捉到,我也只会要求他说出指使人是谁而已,无奈每次我一赶到出事地点,人就都跑光了。”
“结婚的理由虽说无奇不有,但为了制服邻居的农民却绝非其中一项。”
“不是,但和平却是值得追求的目标。”
“雷夫!”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对威廉的女儿有任何印象吗?”
索勃重重叹了口气。“怎麽可能有印象?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到英国的人啊。”
雷夫转头看站在大厅另一头的几名手下一眼,其中有原本跟著他的人,也有新近接收的手下,对了,尹维爵士本是英国南部的人,或许会有印象。
“你和我的邻居威廉男爵熟不熟?尹维。”
尹维走上前来说:“认识,大人,以前他常到宫中去,而我比较年轻的时候,也不时到那里走动。”
“他有很多孩子吗?”
“现在有多少个我不知道,但当时只有一个女儿,五、六年前他的前妻未死时,他还去过宫中,大概是最後一次去吧;现在他娶了新妻,至於有没有再生小孩,我就不清楚了。”
“你见过他那个女儿吗?”
“见过一次,当时她和她母亲在一起,我记得我当时就在想:怎麽这麽漂亮的一个女人会生出一个这麽……不同的小孩来?”
“听到了吧?”索勃插进来说:“现在你可以放弃那个愚蠢念头了,雷夫。”
雷夫对老友的话充耳不闻。“不同?尹维,有多『不同』?”
“皮肤上都布满了红斑,实在很可惜,因为她的脸型和她母亲其实十分酷似,如果没有那些红斑,她的美艳一定不会输给她的母亲。”
“还有呢?”
“我只是见过她一次,而且她一直都躲在她母亲的裙摆後,连想跟她说句话都没有机会。”
“她叫什麽名宇?”
尹维想了好一阵子,最後仍皱眉道:“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叫怜儿,大人。”
三个大男人同时转头一看,发现出声的竟是一名小女仆,雷夫并不喜欢在谈话之间被人插嘴,不禁深锁眉头。
“那你又叫什麽?”
“米妲。”见主子盯住她看,她的舌头随即打结,雷夫主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烈,她开始後悔起自己的孟浪来。
“你怎麽会认识怜儿小姐的?”
米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说:“以前她常从宝狮庄过来这--”
“宝狮庄!”雷夫吼道:“她住在那里?不是住在孟家堡?”
米妲恨不得能咬下自己的舌头,她很爱怜儿小姐,就算得牺牲自己,也不愿看到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她也知道新主子接手坎普墩後,便不停的责怪宝狮庄对自己领土所造成的伤害。
“大人,求求你息怒,”米姐快速的说:“怜儿小姐人很好,当我们的草药医生对我母亲束手无策时,把她自鬼门关拉回来的便是怜儿小姐,她精通医术,根本不忍心伤害任何人。”
“她真的住在宝狮庄?”米妲点点头後,他马上又问:“为什麽没有和她爸爸住在一起?”
米姐退後一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或许对主子不知道,但她现在是宁可挨打,也不肯再说任何有关怜儿小姐的事了。
雷夫看见她惊恐的模样,马上将声音放轻放柔。“别怕,米妲,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你用不著怕我。”
“我也是听前任主人说的,他说威廉爵士在前妻死後便酷爱喝酒,甚至说自己没有女儿,所以老主人想让少爷娶怜儿小姐为妻也无从娶起;听说威廉爵士曾说过他才不会把财产送给别人,而且在妻子过世後,就把女儿送到宝狮庄来。”
“这麽说孟家女孩和蒙家男孩很……接近罗?”
“她和艾伦爵士只差一岁,大人,没错,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雷夫叫道:“难怪她会唆使农民来骚扰我,全是源於她对蒙家少爷的爱。”
“不,大人,”米姐不惜再冒一次险。“她不会那麽做的。”
雷夫才不理会这个小女仆在说什麽,因为成见在他心中生根。“有她主使,难怪一般民众都不怕,可是如果我向宝狮庄宣战,岂不是在和女人打仗吗?现在你仍认为你刚才的建议是个玩笑吗?索勃。”
“我想你想做什麽,都是我阻止不了的,”他叹了口气道:“但在娶个丑八怪进门之前,还请你务必三思。”
雷夫挥挥手说:“有谁规定我必须和她住在一起的?”
“那又何必娶她为妻?理智一点好吗?雷夫,这麽多年来有多少美女送上门来,你都未曾动心啊。”
“当时我连一块地都没有,索勃,没有个家可供人家安身,你教我如何娶妻?”
索勃仍想反驳,但已被雷夫一口打断。“现在我最需要的是安宁平静。”
“是平静,或者是复仇?”
雷夫耸耸肩:“我不会伤害她,但她却必须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看她是与我和平相处呢,还是要与我继续争斗下去,让两边的人民受害。”
“那瑷媚夫人怎麽办?”
雷夫皱眉道:“是她自己要搬到这里来的,如果现在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若想留下来,我也不反对,娶妻并不会影响到我对别的女人的感觉,况且我并没有取悦妻子的义务,过门之後,孟怜儿就必须乖乖听我的话。”
索勃摇头不语,只希望一觉醒来,主子会恢复理智。
☆ ☆ ☆
雷夫在亨利王的寝宫外走来走去,亨利王答应立刻接见他固然好,但这麽一来,自己似乎又欠他一份人情了,偏偏他这一生最怕的便是欠人人情;比如说上回到伦敦来也是,不过某位骑士在谈话间提起坎普墩,亨利王便决定把那块领土赏给手下爱将雷夫。
事实上亨利早就想赏赐财富以外的东西给雷夫了,尤其是在他救了王子一命之後,亨利更觉得有此必要。而当雷夫表示愿意接受坎普墩时,亨利反而吓了一跳,因为以前雷夫都说保护王子是他的责任,不肯接受任何封赐,如今他一接受,亨利王反觉坎普墩委屈了雷夫,既然爱将有心安定下来,那何不挑一块距离本家较近的地方?
雷夫不待国王说完,便直言他早已不把老家当家了,现在他乐於接受坎普墩,并谢谢国王的赏赐。
“谢我?”亨利显得有些尴尬。“我才该谢你呢,你的服务一向是最好的,现在那一区的安全我也用不著操心了,还要不要其他的赏赐?一个能扩张你的领土的妻子如何?”
“不,陛下,”雷夫笑道:“先管理好坎普墩後,再谈婚事不迟。”
讽刺的是,今天自己前来的目的,正是为了当日却之不恭的“婚事”,只因为他求婚的要求被狠狠打了回票。
深思熟虑之後,雷夫仍觉得比起雇用军人开战的费用,娶她为妻要省钱多了。
“该死的!我再也不能让她浪费我的金钱了。”看见亨利王走出来,他不禁有点尴尬。
“谁在花你的钱啊?”亨利笑问:“瑷媚夫人吗?这回有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她留在乡间,陛下。”
亨利的身材虽然没有雷夫高大,但国王却自有国王的威仪,即使衣著不像皇后那麽考究,他仍是堂堂皇皇的,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岁,每次出征,总累得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气喘咻咻。
在啜了口以银杯所斟的酒後,灰眸闪闪发亮的亨利说:“没想到这麽快就会再见到你,怎麽?坎普墩不尽如人意吗?”
雷夫忙说一切都好,都依计画进行,亨利闻言哈哈大笑。“黑狼果然名不虚传,动静皆宜。”
雷夫不禁涨红了脸,他很讨厌这个外号,因为他一直认定别人是因为他皮肤黑,而不是众所皆云的“有狼般的威力”才帮他取这个外号的。
“管理整片领土不成问题,倒是家务方面不太顺利,邻居和我无法和平相处,她的人民不断的和我的人民起冲突。”
“什麽样的冲突?”亨利笑道:“你说『她』的人民?我没有听错吧?你的邻居是个女人?那附近有寡妇吗?我没有印象啊。”
“她既不是寡妇,也不是丈夫远征在外,独守空闲的妻子,而是威廉男爵的女儿,目前住在以後的『嫁妆』中。”
“威廉……威廉……”亨利沈吟一下然後说:“我相心起来了,他的前妻叫席伊莎,六年前过世後,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悲剧……悲剧,他们不但外形相衬,而且是异常恩爱的一对,她的死对威廉的确是一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