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谢过郡王爷。」牡丹朝他一福,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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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八大胡同中,座落在百顺胡同的头段上,有一间令官僚政客、公子王孙流连忘返,时时前往寻欢作乐、比阔气的销金窟—欢玉仕坊。
它虽然是青楼,如同别家妓院一样,客倌们每夜贪声逐色、诗酒风流,但这里向来以格调高街、风雅闻名。出入此处的寻芳客经过刻意把关,去除了一般三流妓院的陋态,大多是有身分地位的权贵商贾。
再者,这里的花魁都兼具才情相貌,大江南北、各色佳丽应有尽有,手腕更是一等一的高明,绝不会让客倌作出什么离谱的混事,坏了大夥儿寻欢作乐的兴致。
没有人记得这间欢玉仕坊是何时开始营业的,但它一开张,便迅速在花街柳巷间声名大噪,不少人慕名而来,只求石幸成为欢玉仕坊的其中一位雅客,仿佛这么一来就能沾上一点光似的。
在这里,无论是打打茶围、闲聊陪酒,或是灭烛留鬓过夜,只要是客倌兴之所至,都任君选择。
欢玉仕坊新买进来的花魁,和其他原来已待在仕房中的南方佳丽,个个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和北方脂粉有著不同的风情。
不过近来於晚膳时段,涌入仕房的客倌更是几乎要踏坏门槛:不是厨子的厨技突飞猛进,而是多了一个花牡丹。
她的娇艳绝伦实为世间少见,加上她翮然如巧蝶一般的婀娜舞姿,令她在短短数旬便成为欢玉仕坊最红的姑娘,京内权贵每个前来—睹其风采。
而最难得的是,花牡丹并不因自己受欢迎,便恃宠而骄,反而和众家姊妹相处和睦,就如大姊一样处处提点、帮忙解围,令欢玉仕房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位新来的花魁。
今夜,济傎坐在小厅一角观望著整个仕房,桌上满是佳肴纯酿,身后还有两名小丫鬓手持凉扇,规律地扇来凉风。
「花王牡丹,国色天香;艳绝卉海,统领群芳。」挺拔俊逸的他轻喃著,细细留意著远处已然微醺、摇曳生姿的牡丹。
正搂著一名美妓的康嗣扬起一抹邪笑。「听说花牡丹的敦煌胡旋舞非常出色,为何仕房看下见这种表演?」
济俱饮尽杯中的酒液,冶冶扫他一眼。「要看的话,请想办法混出关外去,包管你欣赏个够!」
他可不允许她再穿上那种透明暴露的舞衣,让其他男人看见她背上那只属於他的牡丹花胎记!
「放心好了,我御史的身分比你这当郡王的来得轻松,自由进出北京城都不成问题。」康嗣反唇相讥。
「但我不用天天上朝面圣,也无须听大臣们争吵不休,更不会无故变成人人巴结甚至陷害的目标。虽然你这御史比我更受人瞩目,不过像我这样可以轻易听到许多有趣的大小消息,岂不是更好?」
在一般官吏的印象中,他济惯只不过是一位空有爵位的纸老虎,是个只懂吃暍玩乐的闲散宗室,毫无威胁性。这样「安全」又「无害」的郡王爷,当然无幸成为被攻击的对象了。
「就是啊,上回李大人点我陪侍时,就告诉我贵州那边正有很多油水可沾,他正想找个名目到贵州走一趣呢!」那名美妓巧笑倩号地献上得来全不费力的「寝边情报」。
欢五仕房内所有花魁都知道,她们这个幕后郡王爷老板最爱听大大小小的消息了,所以都会自动自发地跟他分享。
「红红做得好,等一下我叫嬷嬷加你十两银子,买些上好水粉吧!」济慎微笑点头,心中已在盘算些什么。
红红一听,马上欢喜若抂地搂著他的颈项坐到他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老板,您最大方了!」这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郡王爷老板,可是风靡了仕房上上下下所有的姑娘呢!
「行了,你加把劲去侍候客人,我就高兴了。」他没好气地笑著摇头,漫不经心地摩挲她的脸后,便继续暍他的酒,和康嗣聊天。
不远处身穿荷花色云纱裙、正在倒酒的牡丹看见这个画面,心中一紧,差点把酒倒在一位官员的衣服上。
他竟然相红红这样视昵?!哼!虽然在仕房中的每个女人,包括自己,都知道服侍客倌是自己的职责,但她就是觉得他们的拉扯碍眼!
倏地,她猛然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济傎要和哪个女人吻来吻去,关她什么事?这理的女人全都由他掌管,他想怎样就怎样,她有什么资格吃味?
况且她和他是主仆关系,不可能让他只看自己一人!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会起了霸占他的念头?
心中一阵哀叹后,牡丹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悦,在众人劝酒时,僵笑地举起杯,让香醇的液体滑入喉头。
只是才刚暍完,酒怀就迅速地又被斟满,牡丹没好气地笑瞪那男人一眼。
「何大爷,牡丹酒量浅,你一直倒酒给我,是不是非要灌醉我不可啊?」
那摄人魂魄的美目一勾,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诱惑下全身而退。
男人伸手拉住她,举起自己的酒杆凑到牡丹唇边。她二话不说就把酒暍光,男人满意地放开她。
「牡丹这样人见人爱,我当然想灌醉你,好让我看看你更多下为人知的媚态。唉,为什么你不卖身呢?单是跟咱们拚酒、划酒拳,那多没意思!」
「如果牡丹也和其他姊妹一样,那何大爷岂不也对我失去兴致了么?」她轻颦浅笑地避开话题,再度敬这位非常捧她场的客人一杯酒。「这样好了,牡丹最宝贝自己这双手了,我就让你吻个够,好好谢过你的错爱吧!」
这种开玩笑般的暧昧行为,在妓院中有如家常便饭,无时无刻都会发生。为了保护自己,牡丹即使坚持不卖身,也该给他们一点甜头,等尝过以后他们就会自动放手,不再纠缠了……
「既然你愿意,那我也不客气了!」何大爷受宠若惊地捉住牡丹的柔荑,来回抚摸后,立即陶醉地吻上她软若无骨的玉手,身旁的同行者都拍手叫好,直嚷著要排队索吻。
一个充满怒气的抽气声在康嗣耳边蓦然响起,康嗣饶富兴味地睨向济傎,虽然他的睑色只是微僵,但相信心里已是一阵狂风暴雨——
康嗣打趣地说:「再这样吻著吻著,就吻到手臂去了,然后按著便轮到肩窝、颈子,再上去是脸蛋、小嘴……」
「我劝你最好闭上你的嘴!」济傎低喝,冷厉的眼阵像一把利刀,狠狠地扫向一旁的损友。
康嗣挑了挑眉。「你那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妹子快要吃亏了,你还有闲情逸致管我的嘴?这样好了,我去帮帮她吧!」
「没你的事,给我坐好!」说完,济傎就头也不回地越过故意找碴的康嗣,迳自离开角落小厅。
时辰已近子夜,在场的众人皆已微醺、呈现醉态,一些不胜酒力的早就让人扶到房中歇息,最清醒的该算是牡丹这桌寻芳客。
但下一瞬间,他们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他们一样,无论如何使力都不能继续毛手手脚。
牡丹对於他们突如其来静止的异状感到十分错愕,正想伸手触碰他们时,某人长手一伸便勾住她的腰身,将她拉离桌边。
「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全都突然不动了!」她忘了自己正被他搂在怀里,焦急地向他求救,
「别管他们了,一柱香时间后,他们就能自己离开仕房。」济傎嗤之以鼻地应了一声。是他略施小技,封住他们的穴道,但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她疑惑地凝视他。「是你动的手脚?为什么?你刚才不是在喝酒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们?」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是客人啊,怎么可以对他们如此无礼。
「到底是谁在招惹谁?」他不悦的情绪清楚地显露在脸上。「你在欢玉仕房卖艺卖笑就是不卖身!要陪客人谈天说笑可以、喝酒则拳可以,但就是不能任意让他们碰你,陪著他们玩这种下流的玩意儿!」
「下流?爷,这里是妓院,你们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吻吻手背就是下流?郡你当众相花娘吻来吻去又算什么?」牡丹呐呐地说。面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感到心口酸酸的。
「你看见了?」他愣愣地看吾她,没料到她也留意著自己的举动。
不经意泄露了心事,她满脸通红。「你、你这样惹人注意,谁看不见?」
审视著她慌张的神情后,须臾,他莞尔一笑。「别再编这些骗小孩的藉口了,你在意我,却还放不下以前的事,才要处处避开我、气我,对不对?」
他自认在女人准中吃得开,她们的心思他都能略懂一二,但偏偏弄不懂这朵牡丹!她明明心中对自己还有情意,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像蔷蔽一样满身是剠,拒他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