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很快肿了起来,她想脱下靴子都很困难。而且一旦脱下,便再也穿不进去了。只要不动那只脚,还不算太疼。可是歇下双脚耽误旅程却是万万不可的。就算钱多斯有此提议,她也不会同意。
从她受伤后,钱多斯的心情改了许多。他现在至少一半时间里不那么冷漠,变得关切倍至。这倒使她得到这样一个印象:他欣然接受这个机会来偿还他欠下的债--她曾悉心照料过他的蛇伤。
这个人这般的我行我素,简直令人生气,他大概对她的帮助一直耿耿于怀。好了,在他照应她的一切所需,备办他们的食物,照料所有四匹马时,那些欠债很快会一笔勾销。他用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给她做了一根拐杖。他搀扶她上马下马。而且他还放慢了行速,结果每天的行程减少了三分之一。
她扭伤脚时,他们正沿着一条更偏东南方向的小溪行进;伤后,钱多斯突然改往西南方向。考特尼对此并不知道,但他是因她的伤痛才改变方向的。他们跨过了雷德里弗,接着擦着一个城镇的边而过--太令她失望了。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见过人群往来的城区了!
几小时后,他们抵达另一个城镇,钱多斯径直进了城,在一个名为"玛玛餐馆"的饭馆前停下。考特尼太想用一顿不吃蚕豆的美餐了。当钱多斯领着她进饭馆时,她十分开心,尽管是满身尘垢,不足观瞻。这间宽敞亮堂的餐厅内摆着一打饭桌,桌上铺着花格子桌布。因为还是午后尚早,只有一个饭桌上有客。桌边那对夫妇扫了考特尼和钱多斯一眼。细看一下钱多斯,那女的变得紧张起来。满身的灰尘加上旅途颠沛劳累,他是副彻头彻尾的枪手模样,穿一条黑裤,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敞着前胸,一条黑围巾松垮垮地套在脖子上。
钱多斯瞟了这对中年夫妇一眼,便不再理会。他安置好考特尼,告诉她他很快便回,就进到厨房看不见了。考特尼被留下坐立不安地忍受那那对夫妇的细微观察,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脏多乱。
过了一会儿,饭店前门打开了,两个男人迈步进来。他们见到两个生人在街上骑行,便想来更好地观看一番,考特尼更紧张了。她一惯讨厌成为他人注意的中心,而与钱多斯为伴想避开别人的目光实在不可能。他到哪儿都能激起别人的好奇心。 '正想像着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她猛然想到她父亲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不就是仅为得体之故而娶了他的管家吗?考特尼正单独同钱多斯一起旅行!上帝份上,她父亲会往最坏处想--而那最坏处竟是千真万确!
钱多斯返回时,立刻注意到她面红耳赤、姿态僵硬。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桌面。怎么了?是他离开后进来的那两个家伙一直在骚扰她?他看了他俩一眼,目光严厉,吓得他们立刻离开了饭店。不一会儿后,桌边的那对夫妇也离开了。 ;"吃的马上就送来,猫咪眼。"钱多斯说道。
厨房门开了,一位滚圆的妇女朝他们踱过来。 "这是玛玛。
由她来照看你几天。"钱多斯漫不经心地宣布。
考特尼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矮胖矮胖的墨西哥妇女。她正用西班牙语飞唇走舌地对钱多斯说着什么。她个子矮小,面目和善,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紧紧的圆髻,身上穿一条色调艳丽的棉布裙子,一件白色衬衣,围着一条围裙,脚穿一双编制的皮凉鞋。
"你什么意思,由她来照看我?"考特尼问钱多斯, "你要到哪儿去?""我告诉过你。我在巴黎有事。""这里就是巴黎!"她恼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朝玛玛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考特尼看着那位妇女一摇一摆地走了,接着盯着钱多斯,等他解释。
"你准备干什么?"她说道,目光闪烁,"如果你认为你能够…""安静点,娘们。"他倾伏在桌面,抓住她的手。"这里不是巴黎。这儿是阿拉梅达。因为你的脚踝,我捉摸着趁我办理自己的事情时,你可以有几天时间休息休息,我不想留下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因此带你到这儿来。""你干嘛非得把我单独留下?在巴黎有什么事非做不可?""那事儿,小姐,与你毫不相干。"哦,她真怨恨他用那种语调跟自己说话! "你不会回来了,对吧?你就是打算把我扔在这儿。是这么回事吧?""你明明知道我不会。"他说道,"我带你走了这么远,不是吗?我并不准备在离你的目的地有几英里之遥的地方扔下你。"这并没有减轻她心中的沮丧。她不愿同陌生人待在一起,不愿钱多斯离开她。
"我本以为你会带着我同去巴黎,然后我们再从那儿继续赶路。""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的脚脖子?"
(www.4yt.net独家OCR)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出过回答。"看看,我只离开四天。这段时间对你养养脚伤很有好处。""可是干嘛在这儿?为什么不在巴黎?"他叹了口气。"我在巴黎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往返经过印第安人保留地时,我经常路过阿拉梅达。我认识玛玛。我知道在我离开时把你托付给她很可靠。你会被照顾得好好的,猫咪眼。我不会离开你,除非--""可是,钱多斯--""见鬼!"他脾气上来了,"别让我觉得--"他住了口,玛玛进来了,托着一大盘子食物。
玛玛走到桌边时,钱多斯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动身,玛玛。她吃完后照顾她洗个澡,然后让她上床休息。"他快步往门口走去,半道又停下,转过身,走了回来。高高耸在考特尼身边,他把她从椅子上拖了起来,双臂紧紧地搂住她。一个猛烈的亲吻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会回来的,猫咪。"他声音吵哑地在她唇边低语,"在我离开时,谁也别去惹。"接着他走了。玛玛看着考特尼,但考特尼却望着那扇刚刚关闭的门,竭力想抑制住泪水。
他仅仅只离开四天,假如现在她就感到如此的悲凉,那么到了那时,当他在韦科要永远地离开她时,她会有怎样的感觉?
两天来,考特尼一直坐在这家饭馆楼上她的卧房的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玛玛·阿尔瓦雷斯责备她,说她应该卧床休息时,考特尼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想争辩。玛玛是好心。考特尼知道,此时钱多斯可能连巴黎都还没到。老在窗边张望,确实有点傻,但她还是不愿离开窗子。
她把脚搁在一只有垫子的小凳上,坐在那儿观望着小镇上的诸色事体。这镇子就比罗克里稍微大一点儿。待在卧房中,她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她内心里同自己如何辩驳,有一点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她爱钱多斯,爱得之深是自己也始料不及的。
说来话长。并非仅是他让她有安全感。那很重要,但是她想要他那种欲望也无时不在。老天,她是多么的想要他啊。而且当她需要温存时,他会变得温存倍至;需要关爱时,他又是那么爱意浓浓。还有他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和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又使他显得处处敏感。
然而正如她的本意,考特尼没有欺骗自己。她知道无论自己多么想要钱多斯,也不可能拥有他。他根本不愿有什么太持久的关系,这点他已经表现得很明确。她必须现实一些。一个为婚恋所羁的钱多斯是不会有的。
从她最早的记忆开始,她就对自己能否找到真正的爱并让那种真爱回归心持怀疑。如今她所料不差却没给她带来半点的满足。
住在玛玛饭馆的第二天,考特尼见到了玛玛的女儿。那姑娘门也不敲便闯进了考特尼的房间,也没做自我介绍。初次相遇便怒目相向--两人都一样--因为考特尼从钱多斯痛苦的梦呓中回想起了这姑娘的名字,而卡利达·阿尔瓦雷斯也知道是钱多斯带考特尼来这儿的。
卡利达相貌动人,性情活跃,长着一头光亮的黑发,一双棕色眼睛里闪露着怒气。她只比考特尼大四岁,但那有限的几年却使得二人大相径庭。这位年长的女子天性急躁、易动感情,此时显得信心十足,自我感觉良好。这种心态考特尼一直较为欠缺。
那些是考特尼眼前所见。另一方面,卡利达见到了她第一个真正的对手,一位年轻的女士,冷静、沉着,骄阳沐浴过的面貌如此不同寻常,令她啧啧称奇。金色的皮肤,一头棕色秀发闪着缕缕金光,眼角斜吊的一双大眼宛如猫眼一般,是那种温热的威士忌的颜色。考特尼从头到脚金子般迷人,卡利达恨不得把她的双眼抠出来。实际上,她已经开始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