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不怀好意的讽刺,她却有种安心的谬觉?!
很难理解,于是她低着头,默然无语。
喝完最后一口酒,谭耀伦若有所思的盯住她。
眼帘低垂,卷翘的羽睫在细致无瑕却苍白的脸上映出阴影,笼罩住他的心口一隅。
他居然因一个女人而左右了他的心思?
同情?!或者,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或说,攻城略地的重要棋子。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再交谈,也没有人先离开,在各怀心事的诡谲沉闷氛围之中延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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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南半球灿烂的阳光,回到潮湿阴冷的蕞尔小岛,辜允玥的心情极端复杂。
当初,她抱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远走他乡,以为无论任何原因都不再踏上台湾的土地,却因一通报告喜讯的电话彻底粉碎。
最后,她还是硬被身旁的男人、有一纸合约关系的「丈夫」,以赶鸭子上架的强制手段与他同行。
漫长的航程,她以沉默表达对他的不满。
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极力埋葬、挥别的不堪记忆,就如现下的滂沱大雨来势汹汹。
再一次地,违背自己的诺言。
不过,又何妨呢?她早已没有自我。
出了机场,冷冽的刺骨寒风迎面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紧紧环住衣着单薄的身子。
「还发什么呆?快上车。」谭跃伦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纤弱的肩头,冷着脸、口气很差的催促。
外套还留着他的体温与淡淡的香气,允玥冻得苍白的脸庞蓦地染上淡淡粉红,心口拂过一道暖流。
一上车,谭耀伦便命令司机把暖气开至最大,然后把她当作透明人,径自看起杂志。
心,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连她都感到莫名其妙。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别开脸望向窗外。
车窗外大雨滂沱,视线一片灰蒙,看不见丝毫风景。允玥索性闭上眼,不再理会被带往何处、又将过着怎样茫然未知的将来。
长途飞行的疲惫、加上失眠之故,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内,她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为力求逼真,谭耀伦轻压着她时而摇晃的头颅,枕在他的肩头上,一来增加两人的亲密度,二来也让她安稳些。
奉命前来接机的司机阿虎透过后照镜,目睹三少爷的体贴举动,浓烈的好奇被挑起,一双眼睛心不在焉的从镜子瞄着后座的动态。
谭耀伦抬眼低语道:「阿虎,开车专心点。」继续翻阅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
「呃……是……」被点名,阿虎也只能安分的专注于路况。不过,维持不到五分钟,眼神又开始飘忽。
谭耀伦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有话就说吧。」
阿虎在谭家开了三年的车,为人诚恳老实,就是鸡婆多话了点。
获得允许,阿虎欣喜的道出心中疑惑。「三少爷的女朋友吗?好漂亮……」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淡淡的否认。
「这样啊……」阿虎憨憨的抓抓头,感到惋惜。「你们看起来很配耶。」
「我跟她的关系,晚一点你就会知道了。」谭耀伦故意卖关子,敷衍道。
兜半天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阿虎也只好摸摸鼻,好好开车。想从聪明能干的三少爷口中套话,还要修练个八百年。
宽敞的车内恢复宁静,以致身畔熟睡的女人口中细微的呓语,谭耀伦却听得一清二楚。
「朕……」
允玥眉心紧蹙,口中喃喃低唤着,眼角甚至有些湿濡。
他绷着俊脸,装作没听见,但不悦之情悄然萌生。
说到底,她还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笨女人,就连睡梦中都轻易透露出她的感受。
出发前,他还特地叮咛、提醒过她现在的身分,是他的新婚妻子,注意她的态度与称谓。
想必,她根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忘得一乾二净,显然还不够入戏。
没有吵醒她的睡眠,一路上,他始终板着脸,虽然埋首于手中的杂志,却一个字都入不了眼……
胸口有一股闷气,亟欲发泄。
第六章
谭家已经很久没有众人齐聚一堂了。
尤其从谭老爷子宣布总裁争夺战的方式后,一家人更是鲜少碰面。一旦见面,每每都是吵得不欢而散。
是夜,晚餐后,谭家每一份子很有「默契」纷纷出现,聚在豪华气派的大厅。
表面上一片祥和、相安无事,实则私下暗潮汹涌,每人锐利的眼神互相角力、抗衡着。
谭耀伦当然不会蠢得相信今晚的聚会纯粹巧合,八成是阿虎的大嘴巴宣扬出去的,但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跷着二郎腿、搂着论及婚嫁的美丽女伴,谭兆华凉凉开口:「耀伦,听说你带了个美女回来?人呢?」
终于导入正题,大伙竖耳聆听。
「哼!」一旁的谭兆宇冷哼,落井下石道:「该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笑得很得意。
「花钱买来的?!」他的未婚妻珍妮一脸讶异,摀着嘴、睁着水媚大眼尖声惊道。「是酒家女吗?」
「唉唷,耀伦,杂志那篇报导是真的吗?」谭大夫人拔尖嗓音,摇着头不敢苟同。「你真的花钱找女人帮你生孩子?」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合作无间。
即使被料中,谭耀伦仍旧面不改色,神色自若。
对此阵仗他习已为常到近乎麻痹的地步,并不会因三言两语而当场发狂,从容不追的回应。「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耀伦?」
一道娇滴滴的叫唤,从回旋梯上飘下来,引起在座所有人的注意,眼睛为之一亮。
当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都落在自己身上,辜允玥仍处之泰然,一点都不会感到局促不安,缓缓拾级而下。
谭耀伦瞇起眼,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女人发烧烧过头,转性了?
她踩着优美的步伐,来到他身边,冷不防爱娇的挽住他的臂膀,一副小鸟依人的甜蜜样。
从机场回到家,见她睡得极熟,因此没叫醒她,而是亲自将她抱上楼,才发现她的体温偏高。
医生诊断后,给她吃了退烧药,又继续昏睡。
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四周一片黑暗,费了一此一时间才记起自己置身何处。
由于又饿又渴,她翻下床、走出房间,却在楼梯口听见他们的对话。
本来她不打算蹚这浑水,可是他们夹枪带棍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好刺耳。甚至,还说她是酒家女?!
她鲜明精致的五官、雪白无瑕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加上浑然天成的千金气质,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相形之下,谭家两兄弟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友,显得黯淡无光。
谭耀伦顺势揽住允玥的纤腰,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会?」
她僵了下,不太习惯他的温柔。「我肚子好饿。」她是真的饥肠辘辘,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耀伦,你不介绍一下……」谭兆华两眼发直,忘了女友就在身边。
「妳就是那个酒家女?」谭兆宇的未婚妻珍妮不齿的问。
「趁着大家都在,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谭耀伦在允玥开口前,抢先一步。
他收拢搁在她腰际的五指,在她耳畔低语,制造出咬耳朵的亲密举动。「别冲动。」
他好闻的气息喷拂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
「耀伦,什么好消息?」谭二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陆彩茹噙着慈爱的笑容,轻声细语。
「我结婚了。」他斩钉截铁的宣告。稍作停顿,环视每个人吃惊呆滞的模样,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你结婚了?」
谭耀伦将怀中的女人推向前,以一种接近炫耀的高姿态字字铿锵。「她就是我的妻子,辜允玥。」
爆炸性的消息炸得众人鸦雀无声,因为惊讶过度。
允玥的心脏不期然的狂跳了下,粉腮微微酡红,她不禁皱起眉--已经碎裂不堪的心,近来老是因为他的话而失序。
谭二夫人蹙起眉,儿子口中的名字似乎曾经在哪听过……
「别、别开玩笑了!」谭兆华撇唇嗤哼。「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女人滥竽充数就行了?你当我们白痴啊!」
「欢场女人不可靠。」谭兆宇接腔。「只要谁出得起价钱,她就会拜倒在谁的西装裤下。」
「真是不入流!」谭大夫人理所当然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眼光轻藐、语气鄙夷。
难听的字眼如浪袭来,允玥顿感晕眩,严重受辱。
「我说彩茹呀,妳儿子未免也太不知羞耻了吧?若是真的胡乱娶了个酒家女,咱们谭家面子往哪摆啊?」谭大夫人以大姐的姿态,趾高气昂的教训着。
谭二夫人温婉一笑,不疾不徐道:「耀伦做事一向有分寸,大姐不必担心。」
好温柔、有修养的人。允玥怔怔的看着她。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真诚自然的笑容深深震撼着她,反而忘了为自己被误认为酒家女的事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