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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项名海忍不住又看她一眼。

  「我觉得你有话没说出来。」何岱岚观察着他,直串提问:「到底有什么事?孟声有什么不对?」

  「没事。」项名海谨慎地说。

  「有事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项名海望向面带忧虑的她。那张眉目秀丽,总是焕发出一股特殊光彩的脸蛋,为了侄子,此刻流露着深切的关心与担忧。她的语气,带着令他无法拒绝的一丝乞求之意。

  「会。」他的允诺简洁而有力。

  那样慎重其事的响应,让何岱岚突然一阵感动。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不见一丝飞扬跋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散发出沉稳与笃定的气质。话不多,却每一句都斩钉截铁,正正经经。

  在政坛,看了太多或浮躁虚华,或油腔滑调、短视近利的男性。眼前的项名海,无疑是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彷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端正、一板一眼,就连他穿的衣服,都好象每天在衣柜里列队操练过一样,整齐得不见一丝折痕,精神奕奕。不管是在学校,在郊外,还是在金碧辉煌的饭店看到他……

  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笑呢?

  简直像是古代的美女一样,一笑倾城;甚至,像包公一样,一笑黄河清……

  他还没笑,倒是何岱岚自己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眼看那双明亮眼眸又染上鬼灵精的笑意,项名海马上再度进入戒备状态。

  「有什么好笑?」

  「我只是在想……」不太亮的路灯下,何岱岚边说着,边偏头打量一下面前的男人。笔挺的白衬衫,打得无懈可击的银灰领带,衬得那身铁灰西装更是熨贴,他的身材越发修长挺拔。

  她含笑的目光又落到他喉头,才几秒钟,项名海马上反问:「想什么?我一点也没有窒息的感觉,谢谢。」

  「我都还没问呢,你干嘛这么紧张?」何岱岚简直想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要他别紧张。

  不过这个看似无害的动作,却让她犹豫了。

  她居然有点赧意,刚刚抬起的手又垂下,握住拳,感觉手心有点潮潮的。

  想教人家不要紧张,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起来?

  真古怪。

  「妳对我的西装好象有意见?」项名海看她低着头,老觉得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忍不住皱眉说:「我承认,我对服装的品味,可能没有妳这么……独特。」

  听懂了他的意思,何岱岚倒是毫不为意,笑着拉拉自己中国风缎面上衣:「你说这个啊?这是工作需要,不得不穿成这样,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笑我。」

  「我没有笑妳。」这是真的,项名海绝不是话中藏刺的那种人。他依然浓眉微皱,不太了解地继续盯着面前娇小窈窕的身影:「只是,一般年轻女孩……不太会选择这样的衣服与配色?」

  明亮的大眼睛抬起,与他对视。眼眸中闪烁诡异的光芒:「一,我不知道项主任也注意年轻女子的穿著。二,我已经不算太年轻了。三,这是工作需要,我刚刚说过了。」

  「妳去议会,需要穿这样的衣服?」

  她盯着他,确定项名海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英俊的眉眼问是单纯的困惑,她唇际这才扬起笑意,爽朗解惑:「你知道歌手出专辑的时候,有所谓的打歌服?上节目的时候,都尽量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造型,以求与其它歌手有所区别,让听众容易记住。当民意代表也是一样的,要有一个让人能够记住的特征。所以喽,这就是我的打歌服。要穿抢眼、特殊、别人没有的,让他们能记住我。」

  「我以为身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议员,就已经够抢眼、特殊了。」

  一张巴掌大的粉脸突然又涌起淡淡红晕,幸好在夜色的遮掩下,项名海应该不会发现。何岱岚只觉得双颊发烫,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现在才开始发挥后劲。

  「妳在不好意思吗?」抓住她难得的词穷,气定神闲的低沉嗓音,这才不疾不徐地展开延宕多时的反击,用她刚刚取笑他的话,还治其人之身:「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妳,妳是个年轻貌美的女议员?」

  「有。」何岱岚暗暗深呼吸一口,试图乎缓有些失序的心跳。

  「谁?」项名海的薄唇,终于扬起浅浅的弧度:「不会是我吧?」

  「不是。」何岱岚咬住自己即将泛滥的笑意,半晌,才说:「我当选以来,所有报纸或杂志报导到我的时候,几乎都会加这一句。」

  昏暗路灯下,迷蒙夜色中,面对面分立的两人,脸上都带着微妙的浅浅笑意。

  眼眸里,都流动着面对势均力敌对手时,才会产生的谨慎的惊喜与防备。

  第四章

  打歌服吗?

  那个奇怪的理论,开始在项名海的脑中产生作用。

  巡堂的路上,他总是不疾不徐穿梭在校园中,锐利的眼眸把一切尽收眼底。早自习时巡一次,下午第五节再巡一次,最后是放学后晚自习前,去住校生活动的范围巡一次。一天三次,准时而规律,简直像报时一样,钜细靡遗,从没有例外,丝毫都不可能遗漏。

  而现在,他开始注意到所谓的「打歌服」。

  高一七班的导师不论天气冷热,脖子上总会打一条丝巾。高二四班的导师,则是一定带着一把黑色雨伞。高三九班的导师有个很大的咖啡色公文包,大到好象足够把全校三个年级的周记都装进去。

  诸如此类,项名海发现,这样的制约还真的有点效果。他无意中看到黑伞,就想到高二四班的导师,连带想到他童山濯濯的头;看到咖啡色公文包,也会想到那位好象快被公文包压垮的瘦弱老师。

  更有甚者,他每天下班要离开学校时,来到办公大楼地下停车场,教职员车子总是剩下寥寥几辆,停在他旁边的是坐镇晚自习的董老师的车,车内悬着几个中国结当装饰。

  他每次看到那几个颜色鲜艳的中国结,就连想到大红色或大绿色的布袄。

  以及那张巴掌大、却镶着一双黑亮大眼的脸蛋。

  这些花花绿绿一旦入了眼,也就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像此刻,他站在二楼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俯瞰着运动场时,看到的,就不只是身穿运动服的学生而已。

  还有体育老师鲜黄色的遮阳帽,跳高用的杆子上斑驳的红漆,亮白的跑道线。

  晚春的阳光已经有着不容忽视的威力,中午时分,在运动场驰骋的男孩们,很多都罔顾校规,挥汗打球打到一半,脱掉运动服上衣不说,甚至连长裤都卷起来,年轻的活力彷佛猛兽一样,关都关不住。

  项名海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休时间了,他正等着打钟,然后亲自监督这些出柙猛虎们乖乖地回教室去,一分钟都不能多留。这是他的原则。

  「项主任,吃饱没啊?」突然,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随口招呼着。

  项名海转头,看见一位年过六十、头发都已经灰白、慈眉善目的长者,含着笑缓步走了过来。

  项名海站直,态度谦和有礼地响应:「已经吃过了,校长您呢?」

  「你在等着钟响,要下去巡视吗?」校长和蔼地微笑,拍了拍项名海的宽肩:「辛苦了。训导主任果然还是得让年轻人来当,像我们这把老骨头,怎么跑得动?学生要作怪,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项名海薄唇略扬,只是含蓄地笑笑。

  「你来正理也五年了吧?」校长把手背在身后,仰首赞赏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却沉稳的英俊男人:「当初让你从训育组长直接升主任,大家都说太冒险,不过这几年下来,你确实做得很好。学生很有纪律,董事会、家长会现在都没什么意见了。你要保持下去,好好加油!」

  「是,我知道。」

  「想当年啊……」校长慈蔼地笑瞇了眼,叹了一口气,开始缅怀往事了:「我还记得你刚进正理的时候……我是说,你高中入学的时候,还是你爸爸带着你来报到的。怎么一下子,十五年就过去了?真是,不认老都不行了!你爸爸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谢谢校长问候。」

  「别客气,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虽是这样说,和蔼可亲的校长脸色一变,旧仇新恨齐上心头:「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爸那个老顽固,认识他多少年了,脾气还是这样,从当学生起就不认输,错了也不肯低头!你们这些孩子哪一个不是成就非凡,干嘛来正理当主任还好象很丢他的脸一样,我告诉你,如果不是……」

  午休时间的钟声在校长滔滔不绝的抱怨中早已响过,项名海微低着头,装出正温驯恭聆教诲的样子,眼角却不耐地瞄向运动场。

  大部份的学生都已经乖乖回教室了,校园落响应有的寂静。不过,依然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游离份子,还慢吞吞地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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