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霖放心地吁了口气,望向阁内,但愿主子能瞧在这是人之常情的份上,不对苗含月私自出府的行为加以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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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含月虽是刻意妆点过,但仍掩饰不住眉宇间浓重的哀伤,踏进清风楼之后,她朝内室走去,昏黄的烛光,安静的楼阁,阴沉的令人心生畏惧,但对於遭逢丧亲之痛的她,外在世界的种种都激不起她任何情绪。
"七爷。"盈盈一福,她的态度如同往常般柔顺。
坐在大床上的龙骁抬眸睨她一眼,阴沉的黑眸闪了闪,冷声质问:"今儿个去哪了?"
"妾身回家去了。"她老实回答,也用不著隐瞒他什么。
"府内有府内的规矩,你不知道吗?"让她一个月回府一次,已是对她最大的恩宠,进入府内的小妾,从来没有一位能够出府回家探望。
低著头,苗含月没有应答,脑海浮现爹娘与弟弟们惨死的画面,伤痛一遍又一遍扯裂她的心。
她的无语在龙骁瞧来如同顶撞。可恶!她分明不把他看在眼底,看来是他太宠她了。
"不应本王爷的话,简直是违逆主子,你是存心想受家法是吧?"冷冷的语气中隐含著怒火。
家法?如今就算是死她也不怕。苗含月嘴角苦涩一扯,仍是沉默。
龙骁眉头一挑。好,真的是好,连话也不应了,看来是他管教不当。
"从现在开始,本王爷撤回命令,不准你再回家去。"
没有亲人的家,她回去做什么?
"妾身谢过七爷恩典。"
她柔顺的态度,莫名地引发他另一波怒火,深吸口气,缓了缓扬起的滔天怒气,他冷声质问:"你和陈廷是何关系?"
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也无心去思索,苗含月淡淡反问:"妾身和陈护卫能有啥关系?"
龙骁冷笑了声,"若没有关系的话,凭你的能耐如何支使得动陈廷?"
听出他不信任的语气,苗含月心头彷佛被狠狠的割上一刀,她没回嘴,只是吸著气,不让泪水滴落。
她不回答,令龙骁原本压抑住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气怒的冲下床去,扬手扣住她下颚,逼她抬起头来──看见她双眼红肿、神色哀恸的模样,他不由得一怔,心头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了?"龙骁放软口气问。
他的温柔令苗含月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按捺不住地哭泣起来。
她这一落泪,让向来冷静沉著的龙骁也慌了手脚,她一向平静得像是无情绪的人儿,怎么这会儿……
"乖,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像哄孩童般地哄她,直觉她必是遭逢天大的伤心事才会如此。
"妾身……妾身……"泪如雨下,她再也无法保持一贯平静的面具,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她心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龙骁再次询问,他绝饶不了令她伤心的人。
苗含月咬著唇,这要她怎么说?
龙骁眉头一皱,"告诉本王爷。"
苗含月直勾勾地望著他,吸了吸气,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我爹他们……他们全走了。"都是她害的,
"什么?"他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泪眼模糊,她哭得无法自制。"我没有亲人了,从此刻起,我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人活在世上。"
"你还有我。"龙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可你不是我的亲人。"失去至亲的她,脑子无法再思考任何事,也管不了这话会激怒他。
龙骁面色一沉,对她的说法感到不悦,她应该把他当做她的唯一。
苗含月哭得泪眼朦胧,看不清龙骁的面孔,即使隐约能从他僵硬的身躯察觉他的不悦,她也无暇理会,或者说压不想理会,她只想一死解脱。
见她哭得泪人儿似的,龙骁纵有不悦,也只能压了下去,心疼地道:"别哭了,你这样子只会让他们走得不安心。"
苗含月紧紧捉住他衣襟,像是落水之人找到浮木般,"他们是我害死的。"
"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你害死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弱不禁风的模样能害著什么人,更别是她的亲人。
"真的是我。"苗含月抬头望著他。"我明知道二娘是贪得无厌的人,可我偏偏为了能让家里过得好点,她要银子我就她,没了银子,我就把首饰给她,只希望家里过得平静。谁知道因此引来窃贼的觊觎之心,不但抢夺了家里的银两,连人也不饶过……这都是我害的。"
从她哭哭啼啼的一席话中,龙骁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若她所言属实,新月金钗流入街头,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二娘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她这般自责令他又气又怜。
苗含月摇了摇头,否定他的话,"事实就是事实,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知她白责甚深,一时也无法自她心中拔除愧意,他只有紧抱著她,安慰著她,"你要哭就哭吧,可是得答应本王爷,就此一次。"
他的体贴令她感动也心痛。
如果,他不是王爷,同她一般是平凡人,她一定会敞开心胸去爱他的,可惜,他是王爷,尊贵的身份时时提醒她的低贱。
"谢谢七爷。"
龙骁没说话,只是紧紧抱著她。
苗含月紧贴在他胸前,任由著他身子传来的温暖平息她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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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龙骁放下哭泣一整夜的苗含月后,来到书房召见陈廷。
"陈廷,你应当知道本王爷找你来是何事。"龙骁劈头就道。
陈廷微躬身答话,早有心理准备。"苗家一家人因为李氏招摇的关系,引来灭门之祸,昨日含月姑娘是回府奔丧。"
"嗯。"龙骁轻哼。
"七爷,要查是谁做的吗?"陈廷大著胆子问。
"没那必要。"龙骁轻嗤,"祸事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话虽如此,她伤心的模样令他……
心念一转,龙骁淡淡道:"去把那些人捉来吧。"
陈廷有些讶异,主子怎会在一瞬间改了主意?
龙骁故意不理会他的反应,坦白说,连他自个儿也感到讶异,怎会对一名侍妾如此重视,如此在乎她的情绪,又不愿去深究原因。
"陈廷,你的胆子愈来愈大,没有本王爷的命令竟敢随意送她出府,分明是不将本王爷放在眼底。"他转移话题。
"奴才不敢,只因含月姑娘苦苦哀求,所以……"
"算了,这次本王爷不计较,不过你记著一件事,不准对她有非分之想。"
"是,奴才谨记在心。"
"嗯。京城有无动静?"他导入正题。
"一切尚称平静。"
"皇上病重,朝廷震动不安,凡事小心点。"
"奴才知道怎么做。"
龙骁不再说话,脑中浮现的是那张梨花带泪、摧人心志的脸孔。
从来没有人可以牵引著他的情绪,他的心,而她,却开了先例。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她,但不能否认是她在他心目中有著一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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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转,这一觉睡得好沉呀。
苗含月坐起身,隔著床幔往外一瞧,这才记起她不是在荷花阁,这里是清风楼。
怔愣了好半晌,她下了床榻,这儿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昨日龙骁为何召她来这呢?
一想到他,自然也想起他昨日的温柔安慰,那真像是场梦啊……
深吸口气,苗含月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他与她只有身子上的纠葛,其他的不能有,也不该有。
苗含月出了清风楼,才回到荷花阁,就瞧见绣儿领著多名姑娘站在前院,显然又是来找麻烦的。
她深吸口气,朝她们微点螓首,往她们身旁走过,不想多惹是非,但是她们不放过她。
"唷,这位妹子的架子真大,连我们也不放在眼底。"
"当然呀,人家昨儿个可是在清风楼度过,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岂会将我们放在眼底?"
苗含月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走,彷佛没听进她们的话。
绣儿风眼一眯,突然扬声道:"我们的手段哪比得过人家,你们知道七爷昨儿个为何要她进清风楼吗?因为她一家人全死了,听说,还是她害死的,人家为了得到七爷的恩宠,无所不用其极呀。"这消息是她听净衣房的嬷嬷说的。
苗含月正要踏进阁,一听到绣儿最后几句话,心犹如被针扎似的,痛楚不堪,她没有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得到龙骁呀!
绣儿瞧苗含月仍没转过身,嗤哼了声,招手和其他女子一同离去。
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后,苗含月才慢慢的走进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面上,心痛如绞的掩面哭泣。
她没有要害死家人,没有。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