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瑟不由得摇头,微斥地提醒他:“伊森,你喝多了。”
“是吗?”他举起酒瓶来看看那酒,想也不想就再灌了一口。
总是情字累人。乔瑟叹口气:“伊森,我去你家帮你收搭东西的时候,碰到海蓝了。”
“她提早回来了?你告诉她了?”伊森心里一紧,像是有堆虫子开始啃蚀他的心脏。
乔瑟缓缓点头。
“她知道了……也好,这样我就不用费心去跟她说了。”他微笑,笑得又苦又涩,企图掩饰着心中的疼痛与酸楚。只要一想到海蓝伤心的反应,他的心就猛地刺痛起来,要离开海蓝,绝对是件教人心痛欲绝的事,他之前就试过了。
猝然之间,伊森扬起手,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向壁灯。“去他妈的婚宴!去他妈的爱情……海蓝这辈子他妈的一定恨我入骨……”
“伊森?”穿着雪白绸缎礼服的桑妮,满面春风地旋进书房,“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了,怎……怎么了?”桑妮的脸色,在看见满地的碎玻璃和酒污之后刷上了惊惧。
“没什么。”乔瑟连忙替伊森遮掩。“是我不小心摔了酒瓶。”
“噢。”桑妮这才放下心,笑容立刻又回到她的脸上,她亲密地揽住伊森的臂膀,“该切蛋糕了,爸爸要我来找你呢。”
伊森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极力压抑着烦躁的情绪,不让它流露出来,他沉声说:“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到。”
“可是……可是……”桑妮有点为难,“爸爸在等我们呢!”
怎么?从今天开始,他伊森必须对桑妮言听计从了吗?桑妮的拒绝让他心头的无明火猛地被挑起,他握紧拳头,不能往桑妮身上挥……他往身边暴力地重击——玻璃窗应声而裂,他的手也沾满了血痕。
“你……你干什么?”桑妮一惊,在几秒钟的呆吓之后,怜惜的情绪立刻攻占了她,她本能地拉过他受伤的手来,扳开他的手来看,惊喊着:“老天……伤得这么重……啊,要赶快叫人来包扎!”
“别叫人来!”伊森倏地喝止住她,理智在这一刻忽然回来。新郎在结婚喜宴上用拳头击破下玻璃,这会留给人家多大的遐想?
“好,好,不叫人,不叫人……那……那我帮你包……”桑妮手忙脚乱地又跑回来,看她的样子对满手是血的伊森实在有些害怕,而且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然而她却仍是笨手笨脚地一心一意急着把伊森受伤的手处理好,看着那只血迹斑斑的手,她居然哭了。
“你哭什么?”伊森反而冷静下来,且异常的冷静。
“流了这么多血!”桑妮边掉泪边说:“你为什么要去打窗户?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我知道我不够聪明,你可能见过比我好一百倍的女人,可是我真的很爱你,你不要这样,不要再打窗户……”
伊森直直凝视着她,被她这番慌乱却真的话给震得心中一叹。桑妮只是简单的小女人,一个爱他的小女人,甚至顾意爱得很卑微,很迎合,他是一个怎样恶毒的男人,居然忍心伤害她?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抽出被桑妮包扎得乱七八糟的手,把她揽进怀里。
他对不起海蓝,也对不起桑妮,为了他的权力财富,他同时伤害了两个爱他的女人。
× × ×
在伊森结婚的同一时间,L.A.开始下起雨。
为什么又下起雨来?岑海蓝一点都不明白,她只知道这个冬季好像特别多雨,她只知道这个冬天她好像掉了特别多的眼泪。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她并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心头的痛楚好像永远也无法舒散。
她没有理由不恨他,他们的爱情抵不过他对权力的欲望。哦,或许他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她,是她,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她甘心做个地下夫人,就会什么事也没有,幸福美满。
去他的幸福美满!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心真的会碎,现在她懂了,心不仅会碎,还会碎成千万碎片,再也补不起来。
路上的行人,纷纷用好奇异样的眼神看她,怎么了呢?噢,因为她披头散发,在大雨中连把雨伞也没拿,十足像个面色苍白的疯子!可是她不在乎,心都没有了,还在乎什么呢?她只是觉得泠,真的好冷,一直冷进心肺里来,冷得她又晕又颤,眼前也模糊了。
“喂!走路看路好不好!”猛地一声尖锐的煞车乍起,司机不耐烦地从车窗伸出头来向她大吼。
她吓了一跳,又惊又怕,下意识地脚步往后退,然而又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在她身边呼啸而过,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喂!小姐,你站在路中间干什么呀?”另一个卡车司机把车停下来看她。
路中间?岑海蓝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她居然站在路中央!她吓得神智都没了,仿佛她正站在死关头的界线似的。下意识地,她又慌又急地开始往路边退,一直退一直退……
“喂、喂!你小心啊,你再退要摔下去了?”司机的眉头打结,朝她大喊:“他妈的,你是嗑了药还是什么?脑子坏了啊!”
就在这时,岑海蓝发出一声尖叫,脚一滑,失足滚下路边的草堆里,昏了过去。
× × ×
那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单和白色的日光灯,告诉岑海蓝这是医院而不是天堂,她勉强睁开眼,看见身边有个小护士在对她微笑。
“醒啦,感觉不好吧?”小护士亲切的笑笑,“你身上有些擦伤,送来的时候发烧到接近四十度,不过现在已经退了,放心,这些都是死不了人的。”
岑海蓝合上眼睛,似乎有着无比的疲倦。如果真死了那也倒好,死了的人不会思想,死了的人不会心碎,死了,她就可以忘记伊森的负心绝情。
“只是什么?‘’岑海蓝心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小护士斜着头问。
岑海蓝静静点头,这就是她昨天从纽泽西赶回L.A.时,兴高采烈准备告诉伊森的那个好消息。
“我很遗憾……”小护士充满了同情,“你流产了。”
岑海蓝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之外的平静,没有激动,没有震惊,没有恸哭,她只是安静地以空洞的眼眸瞪住天花板,瞪着瞪着……
好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她才冷淡地开口:“没关系了,反正他的父亲也不要他。”
小护士怔住了,她猜到这个小姐必定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她元从安慰起。
然而岑海蓝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很快转回视线,冷静地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药费呢?是不是需要先预付?”
“你不必担心!”小护士摇了摇手,“有人已经帮你付了。”
“谁?”岑海蓝一愣,“怎么可能?”
“对了,那个人一直在外面等你醒来。”小护士微微一笑,“我去他进来好不好?”
岑海蓝的心随着小护士步出病房的脚步一寸一寸地往上提,是谁在关心她?是谁知道她失魂落魂地昏倒在路边?她的眼前浮现了伊森的影子,然而她的理智又持续地告诉自己这是幻影。
当病房的门终于再度打开的时候,岑海蓝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仍是有些小小的失望。这个手上捧了一束漂亮玫瑰来探病的男人,不是她所期盼的,却是令她惊讶的。
“伟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意外地坐起身,眼前的男人斯文、俊挺,带着年轻男人少有的稳重。她自然认识他了,因为他一直跟她父亲身边,是她父亲的得力助手。
“你还好吗?应该还很虚弱吧?”伟烨并不回答,只是真切地送上他的关心。
“好多了。”岑海蓝点点头,这份意外的关怀让她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那就好。”他放下心,却仍忍不住要问:“送你来医院的人说你简直就是自杀,一步一步往山坡滚下去,你的脑子那时在想什么?”
不知道。岑海蓝在心里闷闷回答着。是她自己往山坡落下去的吗?她不记得了。也许她潜意识里真的想要自杀也说不定,死了就一了百了,带着伊森的孩子一起死……
这念头让岑海蓝泛起一阵冷意,却又有种无法形容的快意,怨恨与复仇的字眼头一回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很快挥掉这个想法,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是谁通知你的?”
这些问号只有一个答案。伟烨微微一笑,“如果说这些年来你的一举一动你父亲无不知晓,你会不会很惊异?”
岑海蓝瞪大了眼睛,她不只讶异,更是震惊。
伟烨笑笑,把带来的花慢慢一枝一枝好整以暇地插进病床边的花瓶里。“吃惊吧?你离家之后的这几年,不管你在做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你父亲都知道,几乎有一整个组的人,专门为他报告你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