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好胆,我先叫警察把妳关起来。」
「警察制不了你这种烂人?我自己来!」幼幼嘶吼。
看热闹的民众回身望向文泉。是啦!他是坏胚子,爱赌爱喝,连老婆、女儿都出价典当,还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来?摇摇头,他们对幼幼充满同情。
「文泉,你做人嘛卡差不多,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早晚会到。」
「生囝仔不是用来虐待啦!」
「没能力做老爸,就不要生囝仔。」
「幼幼我自细汉看到大,伊是足乖巧的。」邻居纷纷对他发出不平。
邻居的评语让文泉无地自容,他恨恨地在地上吐一口痰,指天指地,咬牙切齿地说:「疯婆子,跟妳老母同款啦!以后行在路边,不要讲妳是我的女儿。」文泉狠狠瞪幼幼一眼后,护着伤手,转身离去。
幼幼泪水流不尽,汩汩落下的是伤心。天理何在?为什么世间不存公平?琇玟姊的凄惨、她的悲伤,尽头在哪里?
「我恨他、恨他、恨他!」她真的恨。
「我了解。」
季阳搂住她,把她的头压进自己怀里,锁着、包围着,不让人再有机会欺凌,他怜惜她的心碎,疼惜她的悲情。
「我没办法不恨他,我要恨他一生一世……」幼幼低喊。
「我懂。」
抱起幼幼,季阳猜测她的深沉哀痛,压抑狂怒。他也想杀人,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一件,而是在他怀中瑟缩的幼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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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季阳怀里,她一动不动,激昂在心中汹涌。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要弒亲逆伦,现在她懂了,当心下坠到一个点,人再控制不了自己。
季阳胸腔里的心脏,发出笃笃笃的沉稳声音,一声声平息了她的恨意。
是的,理智回笼,她想起琇玟姊的事不能在季阳面前揭穿,想起自己不能被抓进监狱关,她需要赚很多钱给琇玟姊治病,她的莽撞解决得了自己的忿忿不平,却帮不来季阳和琇玟姊的爱情。
没错,发泄一时怨恨,揭开所有真相的同时,伤害的人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辛苦努力痊愈的琇玟姊。
「不要怕,只会痛一下下。」
季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幼幼才发现,医生正在替她包扎手腕。她不怕痛,从小被太多棍子养大,她的皮比一般人来得粗厚。
幼幼不想离开他胸前,虽然明白这动作有多暧昧,可是……让她贪图一下安全感吧!
缩缩肩膀,她偷偷在心中向琇玟姊致歉,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季阳误解她的动作,以为她痛得太严重,圈住她的手紧缩,并向医生叮咛:「小力一点,女生很怕痛。」
这里是乡下小诊所,一个医生包办所有科目,当护士要季阳把幼幼抱到内诊台时,幼幼怀疑地望着他。
「幼幼,医生要帮妳检查,我不能进去,但我会在这边等妳。」
她不想要,可是季阳表情坚决,要她接受检查。
低头,她任由季阳抱她进去,隔着门帘,他在外面徘徊,医生的低语、护士的浅言,他想听进去每个字句。
这时,里面传来幼幼的呼救和护士的倒抽气声,顾不得太多,季阳直接冲进去。
「怎么了?」
幼幼的衣服被褪去,只留内衣,小小的身子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瘀青。那是琇玟失去理智时的杰作,横横直直的刀伤、锉伤、瘀伤,在皙白的肌肤上构出惨不忍睹的景象。
「该死!」季阳拉起棉被为发抖的幼幼盖上。是他!他直觉认定凶手是幼幼的父亲。
「我不是故意的。」幼幼被季阳的口气吓到,频频摇头,望住他的双眸中蓄满畏惧。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妳的意思。」
圈住她的肩膀、圈住她纤细身体,他亲亲她的额头,努力向她传达--没事了,我在妳身旁。
医生拍拍季阳,要他到外面谈。
勾起幼幼下巴,季阳认真对她说:「护士小姐会帮妳穿衣服,我先出去,就在外面,没走远。」
「嗯。」
当季阳和医生面对面,他们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情况怎么样?」
「我想,如果是有人想强暴她,很显然他并没有成功。」
这是个好消息,但季阳并没因为这消息多高兴几分,幼幼的伤口在他脑间鲜明。该死的人渣,竟然对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她奋力抵抗,所以留下满身伤痕?」
「有可能,不过除了手腕上和手臂的几处伤之外,大部分不是新伤,包括她额头那片瘀肿,和发间凝血的撕裂伤。」
「换言之,这不光是今天的事?」可恶,他不过才离开几日。
「对,可能是长期虐待。」
他不怕幼幼肉体上的伤痕,只担心她记忆中的缺口,那是难以缝合的痛。
「这件事会在她心中留下多久阴影?」
「我不确定,你可以带她去大医院找心理咨询师,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认为足够的爱与关怀,才能协助她尽快走出阴霾。」
「我懂了。」
「我开一些内服药和药膏给她,后天你再带她回来,我帮她看看腕伤。」
「好。」
抬眼,门帘拉开,幼幼在护士的陪同下走出来。
「谢谢医生。」季阳打过招呼,走到幼幼身边,扶着她,慢慢走出诊所大门。
几次,幼幼张口欲言,又缩回去。季阳看见,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笑容。
「没关系,不想谈的话,我不勉强妳。」
他的体贴她接收到了,他是个好男人,总能接纳别人所有不幸。一时间,幼幼有股冲动,想把事实告诉他,由他来陪伴琇玟姊度过黑暗期,可是琇玟姊疯狂的坚持让她却步……
这件事,让琇玟姊痊愈后,亲口对他说吧!他是个最懂体谅的男人,一定能包容加诸在琇玟姊身上的所有不幸,对她更加爱护。
「我不想谈我父亲,我想谈琇玟姊。」
吞下哽咽,她勇敢迎向他的视线。
直到这时,季阳才想起来,回到垦丁知道琇玟整个星期没上班,便急匆匆赶往苏家,想找琇玟问问,没想到会碰上失控的幼幼……他竟然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对了,琇玟为什么没上班?」
「她到美国去了。」
到美国?好意外的答案。
「把话说清楚。」季阳说。
「你走的那天,家里来了访客,他是苏爸爸的弟弟,专程返乡探亲,他发现苏妈妈和琇玟姊的生活辛苦,当下决定带她们回美国。」
她偷偷观察季阳的表情。浓眉皱起,他在生气?
肯定是吧!换了她是琇玟姊的男朋友,也会觉得不舒服,毕竟连通知和商量都没有。
「琇玟姊不想去,可她叔叔坚持,苏妈妈也觉得要是琇玟姊能继续学业,未尝不是件好事。琇玟姊很伤心,她试过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没开机。」
事实上,那通电话是幼幼打的,事情刚发生时,她曾想过向季阳求救。
「是我的错。」当时他可能正在开会,他不习惯在开会时间被干扰。
「她上星期四离开台湾,要我转告你,爱她、别忘记她,只要一有机会,她会马上回来和你团聚。」
「所以妳一个人住在苏家,自己上课下课、自己生活?」没了阻碍,幼幼的父亲才敢光明正大上门?
「我不上学,我必须养活自己。」幼幼丢给他一个惊人答案。
「妳剩下不到一年的学业,没道理喊停。」
「书念不念无所谓,生活才是最实际的事情。」
他懂了,没有了苏妈妈的支持,幼幼的生活顿成困难。
「生活的事让我们大人操心,妳乖乖回学校念书。」他自愿担起「大人」的责任。
「不要,我要工作赚钱。」
「为什么?为妳无聊的自尊?」
「无关自尊,我觉得与其把精神放在背书上面,不如拿来赚钱。」盯住季阳,她坚持。
许久、许久,他吐气妥协。
「好吧!妳想赚钱就赚钱,不过工作由我安排,不得有任何异议。」
第四章
季阳对幼幼很好,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要幼幼跟到哪里。他甚至发布命令,任何人想找幼幼,必须先经过他的同意。
幼幼没有住进员工宿舍,季阳在自己房子里隔出一间卧室,让她搬进去。
幼幼在主屋吃饭,他是幼幼的人事主管,想找季阳?没问题,去看看哪里有幼幼,季阳肯定在那里。
他所有举动,都教人猜疑两人间的关系,可他不去澄清,他要幼幼得到最好的照顾,至于别人的看法言语?随便。
合上日记,幼幼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里面写下不能对人言语的心情。拿出信纸,她领到薪水了,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寄给苏妈妈。
亲爱的苏妈妈:
琇玟姊身体好一些了吗?医生有没有说过她几时可以离开疗养院,过正常人生活?
她有没有常常谈起我或季阳?有没有时常想起从前过往?好多好多事情,我都想知道,写信告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