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浅浅勾勒一抹笑,并不答腔。
那主子……弱质纤纤,一身气质风雅出尘、清逸不俗,可那张脸……却如此的不搭轧。
由脸缘可辨出分明,她戴上面具是为了掩盖绝色容姿,还是为了遮掩无盐之貌?
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味迅速掠过青衫男子眼中。
第二章
入夜之后,慕容十九主仆三人来到工镇上,投宿于惟一一家客栈,虽不是挺大的,但还算清静整洁。
坐了一天马车,颠簸得人全身筋骨酸疼,见慕容十九精神乏困,菱衣、荷衣便早早伺候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板上,慕容十九倦累得一闭眼就睁不开眼睛,可昏昏欲睡了半天,却不能真正入眠,脑子仍不停的转着,想的竟是白天与之有一面之缘的青衫男子,不知怎么搞的,他那讳莫如深,沉凝难测的眼神老是在她脑中萦绕不休,甩也甩不掉。
一阵凉风轻扑她的脸,慕容十九浓密如扇的长睫毛被惊动了似的眨了眨,她记得菱衣离去时已将门窗都关阖落锁,怎还会有风吹进来?
勉力想要睁开干涩的双眼,沉重的眼皮刚一颤动,她的嘴巴已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大手冷酷的罩上,猛一张眼,黑暗中发亮的瞳眸,赫然便是方才还浮现脑海的那一双。
青衫男子低声的开口,“你不会尖叫吧?”
慕容十九点头,她虽然惊惶,可还不至于那么懦弱。
青衫男子眼神冷冽的警告,“如果我移开手,你敢耍花样,我不会怜香惜玉的。”
她识时务的再点头,待他把手放下,她立即拥被坐了起来,戒慎的盯牢他,“我以为公子是个君子,原来我看走眼了。”
她的暗讽惹来他狂妄的笑意,“我从未自诩为君子,所以你也别奢望我会遵守礼教。”
“你的行为已经明白的表示了。”慕容十九表面一派冷静,可心里的感受却非常奇妙,她并不怕他,但深夜和一个只见过一面,连来历都不清楚的男人共处一室,实在是有形容不出的窘困,抓紧被褥,她问:“公子深夜造访,有何目的?”
她无畏无惧的态度,令青衫男子的目光显得奇特,“你不怕我?”
她的确不感到害怕,虽然她应该害怕的,但从他闯入的那一刻开始,她心里真的不曾出现过一丝一毫的惧意,她定定的迎着他探寻的视线,“就为了让我害怕,所以你做出如此不入流的举动?”
青衫男子冷笑一声,“你很有勇气,更证明我看人的眼光没有差错。”
他的话引人疑窦,“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衫男子的目光一凝,“把面具摘下。”
“什么?”慕容十九全身大震。
“把面具摘下。”她以为能够瞒得过他一双利眼吗?
“你……”她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是如何识破的?“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明知自己的情绪已泄露太多,但她仍想亡羊补牢。
如此拙劣的掩饰,他自然一看便穿,毫不留情地道:“你我心知肚明,再假装下去只是拖延时间。”
就算是拖延时间,她也不能任他这般嚣张狂妄的为所欲为,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乱了的方寸,强自镇定,“你弄错了,没有面具,我本来的面目即是如此。”
一丝不耐烦注入了他深沉的眸子,“最好你自己动手,别逼我亲自为你摘下。”
慕容十九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气,“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他轻柔的嗓音挟带着迫人的气势,“而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这男子竟如此狂悖恶劣!
她刚烈的性子被他激起,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做这种无礼的要求?”
望着她场起的下颌,青衫男子又一次为她的勇气惊异,他的唇边勾勒出一抹几近无赖的笑意,“我行事一向不问什么资格,只问自己高不高兴,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该挑起我的好奇心。”
他自负自大的论调,燃起了她难得的怒气,瞪着他俊美无俦,却散发着邪魅魔力的脸庞,她的音调更冷寒,“请你离开,咱们素昧平生,我没有必要忍受你的自大,更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青衫男子几乎要为她的勇于反抗鼓掌喝采,自十六岁出道至今十个年头,黑白两道还未曾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当着他的面驳斥他,这小女人果然有过人的胆识。
慕容十九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容不得他人撒野,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股不驯的烈性,不仅不能吓退他,弄巧成拙之下,反而引起他体内想要征服她的因子。
“想要反抗我吗?小东西,”他低沉的声音柔滑得宛如天鹅绒,可他漆黑的瞳眸里闪烁的精芒却令人不由自主的轻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可以做到,你以为你有几两气力能够办得到?”
“你究竟是谁?”如果没有非比寻常的家世背景,肯定养不出他这般惟我独尊、目中无人的狂傲姿态。
“而你又是谁?”青衫男子的目光仿佛要透视她一般的犀利。
这男人,半点亏也不肯吃,她又再一次见识到他的蛮横。
“我是慕容世家第十一代的子弟,行十九。”
“慕容十九,”青衫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光芒,“原来你就是传言能够看见月老绑在世间男女身上姻缘线的慕容十九!”
慕容十九不觉怔愣,她的名声响遍五湖四海的程度似乎已非她所能想象。
他突然的趋近她,惊得她本能的往后一缩,只可惜她的背已抵着墙壁,根本没有退路,“你想做什么?”
他的笑容可恶,仿佛以惊吓她为乐,“我只是要你看看,咱们俩身上有没有月老做的记号。”
慕容十九清灵的双眸大睁,瞠目结舌的望着他,藏在被褥下的双手抚着胸口,企图制止如擂的心跳,他居然敢调戏她?!
“你……你不仅是不入流的莽汉,更是个下流的登徒子!”
她的怒斥惹笑了他,如果不是顾忌到隔壁房睡着她的两名婢女,他早已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了。
“我被称呼过许多外号,但这样形容我的人,你是第一个,”他的笑眸泛着邪气,“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子极尽所能的想要当上翔鹰堡的少夫人?你是第一个享有这分殊荣的女子。”
又一次的,慕容十九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愕然不已的盯着眼前狂狷不羁的男子,难以相信在夜半闯入她房里的竟是天下两大堡之一翔鹰堡的传人。
“你是君啸尘?”
“如假包换。”他笑看她讶然的神情,心头暗忖着要如何出其不意的除下她脸上那层碍眼的面具。
早听说他的性格亦正亦邪,从不以白道自居,但也不与黑道为伍,行事但凭喜怒决择,完全罔顾礼教世俗,自有他一套行事准则。
而且他不但是个商业奇才,更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葩,一身清奇的绝佳骨骼,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上等资质,十六岁成名至今,在残酷现实的江湖中,始终是新一辈中屹立不摇的个中翘楚,一身功力高深莫测,竟无人能知他的境界有多高,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真的便是此刻卑劣得令人无法忍受的男子吗!
就在她失神之际,君啸尘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欺至她面前,待她警觉已来不及,他的手已触到她的脸。
她的尖叫声即将出口,倏地,他却放弃得以揭开她面具的机会,一闪身,在她全然无法反应的刹那纵身飞出窗外,迅捷得教人瞧不清他的动作,消失无踪。
慕容十九犹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的当儿,菱衣的声音蓦地自门外响起,“小姐,你还没睡吗?”
她回过神来,才知他为何匆促离去,原来是菱衣来巡看她,可能他俩的谈话声惊动了菱衣。
暗喘了口气,庆幸他并未得逞,滑下身子重新躺下,并不出声,想让菱衣以为她已睡下,依她现在纷乱的情绪,若让菱衣瞧见了,肯定没完没了,而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绝对安静。
君啸尘……他到底存着什么心?
一夜不能安睡,慕容十九头昏脑胀的赖着床无法起身。
“小姐的精神怎么这么差?”荷衣凑上前去,有些担忧,“小姐,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慕容十九犹因睡意浓重而迷迷糊糊,“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
“一定是吹了一夜冷风的关系,”菱衣接口,“昨儿个小姐临睡前我明明将窗子都关上了,怎么今早开了一扇?”
慕容十九心头一懔,神智全清醒过来,撑起身子,“昨晚我睡下之后给热醒了,所以起来开了窗子通风。”
“小姐也真是的,”荷衣叨念,“怎能开着窗子睡觉?若是染上了风寒怎么得了?”
“我没事,服侍我起身吧。”
有这两个一大一小的管家婆,慕容十九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老是把她当做是三岁小孩般的照顾,万事都得由她俩经手,她就跟个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