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哀兵之策动摇不了她,慕容擎转而推卸责任,“求我没有用,别说你娘不会答应,即使你娘同意了,你掌门大伯那一关也绝对过不了。”
“我不怕,只要爹应允我就成了。”
望着女儿笑咪咪的模样,慕容擎不由得感到一股戒意,女儿是他生的,他岂会瞧不出她心里头的盘算,连忙说:“你别指望我,我可没那个胆子做你的帮凶。”
慕容十九水灵的眸子载满无辜,“我怎么敢教爹做帮凶,是求爹做我的说客。”
还说不敢,分明就是在陷害他,“不成,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爹,”她眼里流转的神采令人心底发毛,虽然笑容是那样可爱,“您若不帮我,我会偷偷溜走,谁也不说。”
这根本就是在威胁他嘛!“十九你——”
“爹,”慕容十九殷切地道:“我保证我会完好如初,一块肉不少的回来,我发誓。”
“你……”他完全没辙,只能苦着脸连声叹气,谁教他甘心被女儿压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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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遮掩了慕容十九惊世绝艳的容貌,在她巧手细细的修饰下,立刻呈现出一张截然不同,仅仅只称得上清秀的素颜来。
荷衣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明显不能苟同,“小姐就算要改头换面也用不着把自己弄得这么丑,看得真教人难受。”
慕容十九浅笑不语,她又何尝愿意这样装扮,毕竟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她的美丽是人间少有的,若不遮盖起来,恐怕惹来祸端,既然有法子能够避免,也只有勉力为之。
做事向来安静迅速严谨的菱衣,已将主仆三人的行囊打点好,轻声提醒,“小姐,该启程了。”
慕容十九站起身来,“先去看看我娘再走。”
在得知慕容十九的决定,龚似玉的反应不若慕容擎的激烈,虽不赞同,却也不曾极力劝阻,或许是知女莫若母,深知女儿的固执,所以她并未多说什么。
隔着一重进院,就是慕容十九父母的厢院。
“娘。”慕容十九推门而入,龚似玉刚用完早饭,两个丫环正在收拾桌面。
一见变了模样的女儿,龚似玉没有太大的惊讶,柳叶细眉微微一挑,“咦,你还没走啊?”
母亲的豁达开朗和父亲的易感,性格如此迥异不同,也亏得两人性格上的互补,方能恩爱逾恒,慕容十九想来不觉莞尔。
在母亲身旁坐下,一个丫环立刻奉上一杯清香扑鼻的茉莉茶。
往内室张望了一下,未见到父亲,慕容十九奇道:“爹呢?这么早上哪去了?”
龚似玉失笑,“你那宝贝老爹料准你会过来辞行,一早就不见人影,大概躲到某个角落暗自神伤了吧。”
慕容十九听罢,感动之余更觉好笑,“爹真是的,我又不是一去不回。”
龚似玉嘘声道:“这句话可不能让他听到,否则他会哭死,你是你爹的命根子,他就怕你不小心教人给拐走了。”
天哪,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指着自己易容之后的脸,“我化妆成这副模样,哪个不长眼的会看上?爹总能放心了吧!”
龚似玉笑涡微漾,“我女儿就算不以貌取胜,光是气质就足以倾倒众生。”
那骄傲自得的语气,听得慕容十九忍俊不禁,“娘害不害躁啊?这样夸自己的女儿。”
“这一点,我还差上你爹一大截呢。”龚似玉一本正经的谦称。
语毕,母女俩相视大笑,对慕容擎的恋女情结心有戚戚焉。
“总之,你可得遵守对你爹的诺言,平平安安的回来。”直至此刻,她对即将远行的女儿方才流露出依依之情,殷殷叮嘱。
慕容十九心底暗暗苦笑,她不过是出个门,就好像生离死别一般,来自双亲的情感牵绊就够令人吃不消了,还好她知道躲开诸位伯叔婶娘堂兄,否则这辈子只怕不用妄想要离家一步了。
她郑而重之的保证,“我凡事绝对会十二万分的小心,请娘代我好好安慰安慰爹。”
“你爹就让他自个儿慢慢去恢复吧。”龚似玉伸手自慕容十九襟口内拉出一条金链缀着一只通体碧绿、婴儿手掌大小的观音宝像,抚着温润的纹面。
“这翡翠观音,娘打你一出生就给你戴上,十六年来已是你最贴身的保护神,因为这样,娘才放心让毫无武学根基的你出远门,不过,娘不曾告诉过你,翡翠观音其实是一对,另有一只三彩温玉雕成的佛像,可惜早已消失百年。”
“娘是要我此行留意那只三彩玉佛的下落?”
龚似玉轻叹,“能找到是最好,因为这一对玉原是咱们翡翠宫镇宫至宝,却不知何故遗失三彩玉佛。”
察觉出母亲深切的遗憾,慕容十九谨记在心,期望玉佛有缘,重回到翡翠宫主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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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近晌午,气温升高,顶着大太阳,菱衣、荷衣练过武,身子骨强健,一路走来都还挺得住,而娇生惯养的慕容十九已耐不住燥热,额沁汗渍,娇靥发白。
搀扶着她的荷衣担忧的望着她,“小姐,咱们雇顶轿子吧,瞧你都受不住了。”
慕容十九摇头,抹着汗道:“我渴得很,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对于她的倔强,菱衣不赞同的轻蹙眉心,向荷衣说:“你扶着小姐先到前头的茶栈休息,我去雇辆马车来。”
“菱衣不要——”
“小姐,保重身子要紧。”菱衣不给她阻止的机会,不容置喙的说罢转身便走。
“我——”
“小姐,你就别坚持了,第一天便累坏身子,往后的路程怎么走下去?”慕容十九一开口又被打断,荷衣扶着她往前走,心里头暗忖着,还是菱衣有魄力,小姐这么固执的脾气,非得强硬的手段不可。
遇上这两名气势强悍的丫头,慕容十九认命的由得她们安排了,只是原本想要边走边赏景游玩的打算不能实行了,谁教自己的体力这么不济事。
走进茶栈里,因为已到正午,吃饭的人多,一片人声沸腾,店里的伙计穿梭忙碌不停,连她们进来都分不开身招呼。
荷衣一见场面如此吵杂混乱,与慕容十九爱好清雅的性子违悖,不禁皱了皱眉问:“小姐,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慕容十九已经热得发昏,渴得口干舌燥,极想坐下来歇息,没有精神挑剔场所,她一脸虚弱,“问问店家还有没有位子,若已满坐,咱们再走吧。”
于是荷衣扯开了嗓子,喊了两声,马上有得空的伙计趋向前来,但答案是否定的,除非她们愿意等,否则实在挪不出位子来。
慕容十九不愿为难人,见状只有道:“咱们在这儿等等菱衣,她到了咱们再换地方。”
“是,小姐。”
怕慕容十九支撑不住,荷衣开口跟伙计要了张椅子,暂且让她先歇一下,可伙计去而复返时,没拿来椅子,倒鞠躬哈腰地说:“两位姑娘,里头有两位爷说若是姑娘不介意,可与他们并桌而食。”
慕容十九和荷衣顺着伙计所指的方向朝里头望去,在茶栈最内里的角隅,果然还有半张空位,正坐着两名一着青衫、一着白衫的年轻男子。
她对上青衫男子的视线,惊诧于他丰神俊朗的仪表,而那双清瞿炯亮的黑眸,奇异的令她的心口针扎一般的刺痛了一下,失神之际,荷衣已搀着她走了过去。
“两位姑娘请坐,不必客气。”开口的是白衫男子,他有一双闪着愉悦笑意的瞳眸。
“多谢两位公子。”荷衣大方的答谢,转头向伙计吩咐,“先上一壶冰镇菊花茶,再上两道素菜。”伙计一走,荷衣忙着为慕容十九斟上一杯茶解渴,主仆俩没再正眼看过对坐两名男子,而两名男子也不多言冒渎,同一张桌子各自为政。
菱衣找来时,素菜方才端上。
她一见她们竟与陌生男子同桌而食,眉心一拧,视线扫向荷衣沉声道:“荷衣。”
荷衣无辜的瞪大眼,“你自己看,根本没位子了嘛!”
留意到菱衣的不悦,也看得出她因何不悦,白衫男子出言,“这位姑娘别怪那位小姑娘,并桌是我家主子的意思,若有唐突之处,姑娘莫要见怪,江湖儿女当不拘此小节。”
菱衣冷冷看他一眼并不领情,径自向荷衣说:“叫伙计把饭菜包一包,我带小姐先上马车。”
她宁可委屈慕容十九在马车上用膳,也决计不与陌生人如此接近。
菱衣表现得如此直接,不禁让慕容十九感到一丝歉意,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遂道:“菱衣,咱们还是——”
“小姐,走吧。”菱衣不容她分说,搀扶起她便走。
慕容十九根本拗不过她,只有任她将自己带离,临去前,不由自主的朝青衫男子望去,他那深幽的眸光沉得透不出任何情绪,却直教人心悸……
目送她们出了茶栈,白衫男子咋舌,“竟有这般强悍的婢女,冷若冰霜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