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怕你跟来呢!大好的艳遇都被你这门神给吓跑了,我还有什么大好前程?”菀婷低声嘀咕着,心里一阵窃喜。
“你说啥?”伍慧真耳朵提得老高,尖声问道。
“哪、哪有啥?我是说……我这一去得耗个三五个月,剧团可不能没有你。”菀婷陪笑着。
“三五个月?”伍慧真诧异。“你哪有那么多旅费啊?喂!可别指望从我这边拿喔,扣掉每个团员积欠许久的薪水,和一些拉里拉杂的杂费,我早透支了。别忘了,我们两个自称是‘专业’流的最后支薪团员,讲白话一点,就是没薪水拿的啦!”
“安啦!我难道还不了解你?跟你要,还不如回家跟我妈伸手拿还比较容易。”菀婷没好气地说。“那你怎么筹旅费?”伍慧真小心翼翼地问。
“那还不容易!”菀婷弯嘴窃笑,“来,说说看,有哪些厂商来找我拍广告的?”她胸有成竹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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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怎么都是一些丰胸广告啊?”菀婷愁眉苦脸道。
“经济不景气,只有这种产业一枝独秀嘛!”伍慧真不怀好意地说。“谁要你公演那天,一身薄衫难以蔽体,被人瞧出了你的本钱。”
“不会吧!我才32C耶!这样够大吗?”菀婷一脸的狐疑。
“我38A,那他们干脆找我拍好了。”伍慧真没好气地说。
“对啊!我也觉得你的比较惹人注目!”她一脸的正经。
“你在讽刺我吗?”伍慧真气呼呼地,但仔细端详菀婷的表情,却只见好友一脸无辜样。
“你……如不知道这数字的意义?”她忍不住问道。
“废话!谁不知啊!”菀婷笑得花枝乱颤。“数字愈大,当然表示胸部也愈大喽!你当我白痴啊?”
“好,那我问你,A跟C是用来干吗的?”伍慧真问。
“嗯……”这问题似乎考倒她了。菀婷拼命抓着头皮忖想。“这……我倒是没想过耶。”
“你不知啊?”伍慧真惊讶地张大嘴。“那你怎么知道内衣要穿32C?你内衣都怎么买的?”
“我妈买给我的啊!标签上有标示大小嘛!”菀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大呼小叫。
“你……”伍慧真不敢置信地凸着双瞳。“你快要三十岁了耶,内衣还是你妈买的?”
“顺便嘛!不只内衣,还有内裤呢!我当然会指定图案,毕竟那攸关个人的品味,我都要我妈去搜括小猫咪的卡通图案,你不知道呢,有些真的画得好可爱喔!”菀婷说得口沫璜飞,却突然发现伍慧真一脸惊恐的表情,她赶紧垂下头,“这……这样不妥吗?”她低声地问。
“当然不妥!”伍慧真大嘴一开,颇像河东狮吼。“你还跟我大谈什么独立人格、自主自决?我看你根本还没长大。”
“啊!对了。”菀婷一脸恍然大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记得好像有一本书曾经这样讨论过,它说女性内衣的发明,根本是一种歧视女人、贬抑女人第二性征的手段,男人视女人为私有财产,所以要用布、铁丝、松紧带包撑女人的胸部。
“保住女人的贞节,就是保护男人的拥有权,而相对的,这其实也就等同于禁锢了女人的情欲……”她激动地伸手往自己的额头一拍,“哇!亏我还是女性主义的服膺者……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这会儿换成伍慧真一脸的疑惑。
“决定彻底解放!从此刻起,我再也不穿内衣了。”说着,她竟伸手往衣里探,不一会儿,拉出一件女用胸罩。
“你……你疯啦?”伍慧真扭曲着脸尖声道。“你是不是太矫枉过正了?”
“要做,就真的彻底实践,我李菀婷从不做半调子的事。”她一脸的慷慨激昂。果然是不呜则已,一呜就要惊天动地。
“那不平白给男人的眼睛吃冰淇淋?”伍慧真的五官全皱在一起了。
“总比得乳癌好吧?书上好像就是这么写的喔!”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反正,就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嘛!我又不是要袒胸露背,我有穿衣服啊!干吗还多那一件小盔甲啊?”
“我是没差啦!可你……”伍慧真为难地盯着她丰满的胸部。
“喂,干吗歧视我的身体?大家都要一视同仁!”菀婷不满地呻道。
“我羡慕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歧视的道理?随便你啦,只要解放不要变成妨害风化就好了。”伍慧真终于没有意见。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A和C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的天哪!伍慧真快被她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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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半,菀婷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
“唉——累死我这一身老骨头了!”她一边揉肩搓骨,一边低喊酸痛。
“谁要你半夜三更还在外头鬼混?”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冒出来。
“谁?”她惊呼起来,定睛看清来人,“妈呀!”害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没错!就是你妈呀!”李母没好气地说,接着啪喳一声,点亮了客厅里的水晶吊灯。
“可不可以先关掉那该死的灯光?”菀婷痛苦地眯起迷离的双眼,习惯了整晚在酒吧里氤氲昏黄的夜生活,这水晶灯实在亮得太刺眼。
“看看你这一身清凉打扮……嘻嘻!”李母边叨念边摇头,一脸不堪入目的表情。
“还有,你好好一张可爱的脸蛋,干吗涂个死人妆啊?”
“我好累喔,可不可以明天早上再说?”菀婷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少唬我!你哪一次不是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什么早上?现在就是早上!”李母气呼呼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妈——”她露出惯有的撒娇表情,谄媚地说:“现在是美容觉的时间,你不怕明儿个一早皱纹统统跑出来了?”她故意装成一脸惊恐。
“还不就为了你这死丫头!单单为了你的终生大事,我就平白多出几百条的鱼尾纹!”李母咬着唇嘀嘀咕咕道,两手还不忘轻怃面颊。
“谁要你操心来着?”话一出口,她忍不住打了个酒隔,大概是今晚酒喝多了点,她心底的秘密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我这一辈子根本就不打算嫁人。”
“什么?你再说一次?”李母急得大喊,也顾不得什么夜阑人静了。
“我不嫁!”她又说了一次。
“你不嫁?为什么不嫁?你别忘了,我们李家还得靠你这兔崽子来延续香火,你不多生几个男孩子,分三两个跟我们姓,你要我如何去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啊?他们留那么多笔土地,以后要怎么传下去?你说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李母披头散发且一身白睡袍,外加龇牙咧嘴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夜叉再现。
“他们姓李的事,与你何干?”菀婷没好气地说。“只要我们女人结了婚,就沦为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除了养儿育女外,谁管你存在的价值、人生的意义?我们是人,可不是母猪啊,为什么我们连自由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她悻悻然道。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不嫁人,那以后老了走不动,谁来陪你、谁带你去看病、谁给你送终?你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年轻貌美、永远有朋友寻欢作乐?别傻了!你现在自由自在的代价,就是注定将来孤独。”李母愈讲愈激动,不知道想说服的是不是她自己。
“有很多替代方案啊!人才是最不可靠的,自己的快乐不能外求,更万万不能建筑在孩子身上。”菀婷的小脑袋今晚似乎特别灵光,一些话呼噜呼噜就快速跑出来了。
“你说那么多,无非只是想推诿做子女的责任吧?”她母亲哀怨地看着她。“我不懂你说的话,我只知道为了生下你,我失去其他生儿子的机会,你爸才有了借口在外面寻花问柳……
说不定,外头那些女人早已经为他传宗接代,根本就不需要你了……”李母抽抽搭搭哭起来。
“这不公平!”菀婷垮着脸闷声道。她最不愿意看到妈摆出一脸弃妇的模样,可她们上一代女人无论好说、歹说,就是走不出来。
“不公平?”她母亲停止哭声,抬头冷笑道:“这话你别对我说,老天爷对我又何尝公平了?”
“你干吗那么想不开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莠’?爸就是那枝妨害禾苗生长的狗尾草,你必须离开他,人生才有转机,不要老是闷在家里默默等待。他搞婚外情搞了几十年,你也等了几十年,难道真得等到白了头,你才会彻底死心?”菀婷一脸的不解。
“你们年轻人总是把事情说得特别容易!”李母闪避着菀婷锐利的目光,想要改变话题。“总之,你若不替自己找个男人,我就替你安排相亲。”
菀婷向来行事勇敢、果决,看到父母亲几十年来死气沉沉又充满怨怼的婚姻,不禁让她对结婚充满了疑虑与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