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才第一次见面,他肯定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热情,这我可以理解。」雪初蕾煞有其事的也跟著安慰起自己来。
「对啊,反正明天还有一天,你就加把劲给他好印象,会议结束後,就说是爸妈请他到家里来吃晚餐,我跟你爸会到外头逛逛,晚点再回来,也算是给你制造点机会。」
「好啊、好啊!妈,这个主意太棒了,还是你厉害!」雪初蕾乐得立刻跳了起来。
一下子,荒漠突然变成了甘泉,穷冬的花朵又逢了春,让她怎么能不立刻充满希望?
两人的烛光晚餐——光想就令雪初蕾兴奋。
几天前,她不经意从父亲口中得知邵尔涛即将赴美开会的消息,那股压抑在她心底十四年的感情,又再度汹涌的翻腾起来。
是的,十四年了,她还是忘不了他,年少懵懂的暗恋像是深刻的烙印,深深印上了她的心底。
她知道大家总爱在背後偷偷叫她男人婆,但她从不以为意,还是过得很自在。
她有张漂亮的脸蛋,美得跟她粗鲁凶悍的个性一点也搭不上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如此。
她没有悲惨的身世、没有不幸的遭遇,妈妈也没有在她小时候就过世,让她和不知如何教养女孩儿的父亲相依为命;也绝不是因为父母想要个儿子想疯了,才把她当成男孩子教养。
相反的,她有个温柔而慈祥的妈妈,以及好脾气的爸爸。打从她出生,她的爸妈简直把她当成捧在手心里的珍珠,对她是呵护倍至,为了怕有其他兄弟姊妹瓜分对她的爱,雪父还特地去结扎,对她的重视可见一斑。
从小,她爸妈把所有最好的全给了她,给她穿白色的蕾丝洋装、白色的亮面小皮鞋,梳著乾乾净净的公主头,精致可爱得就像个小天使——
但偏偏,她就是有办法把一件漂亮的洋装弄得脏兮兮,把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弄得乱七八糟。
成天在外头跑跳的她,每隔几天就会穿坏一双鞋,到最後,雪氏夫妻两人对於这个活像野丫头的女儿也死了心,索性给她买宽松舒服的简单棉衫,从此以後,裙子便从她的衣橱里彻底消失,不曾再出现过。
可是,即使是让她讨厌得不得了的裙子,为了邵尔涛,她也百分之两百愿意改变,让自己变得端庄优雅、变得甜美可人、变得——可爱!
但他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要从哪里爱起?
早已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开始追随著他耀眼的身影,就像追逐太阳的向日葵,只因阳光而灿烂。
他冷傲、孤僻,脾气怪、说起话来很不中听,从小就是这样,但偏偏——她就是喜欢他,就是爱他。
是的,她爱上了他,这个秘密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但他从不多看她一眼,她也只敢偷偷的喜欢他,把那份在乎放在心底。
她总是找尽理由接近他,极尽所能的激怒他,仿佛是害怕不这么做,他就会忘了自己的存在似的。
她喜欢看著他、跟随他,即使只能看到他不善的脸色,听著他冷冷的语气,她也觉得满足。
或许旁人听了会觉得荒谬,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哪懂得什么是爱?
不,她懂、她真的懂!
她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默默为他守候、默默为他等待,默默为他做一切能为他做的事,这就是她的心意。
她以为自己足足有一辈子的时间感动他,直到得知父亲决定转移事业重心,她跟母亲也必须跟著到美国。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愿,但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根本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
出国前一天,她足足哭了一个晚上,祈祷上帝能够让她再看见他——
如今,她得偿所愿,却始终无法打破彼此间的僵局。
一旁的雪父看著女儿一下落寞,一下又变得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这宝贝女儿最近实在很反常,先是硬要代表他去参加今天的国际金融会议,从来不穿裙子的她,竟还破天荒的穿了件淑女得不能再淑女的衣服。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喜欢上邵家的儿子——唉,都多少年了,这丫头还死心眼的惦记著人家。
「喜欢邵家那小子,你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他嘛,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憋了半天,雪父终於忍不住开口了。「再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哪有那么困难?」
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她喜欢邵尔涛,唯有邵尔涛自己看不出来。
「我不要啦!」雪初蕾羞恼的横父亲一眼。「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不敢说?爸爸替你说去。」雪父自告奋勇的拍著胸脯。
「爸,你别多管闲事啦!这种事哪有女孩子自己跑去告诉人家的?!」要她这么做,她不如先羞死算了。
「谁说的?」雪父一脸不以为然。「当年你妈还不是倒追我——」
「雪克明,你别在那儿胡说八道!」雪母羞红著脸,忍不住骂道。
「我没有胡说,当年真的——」雪父一脸无辜的想辩解。
「蕾蕾,妈带你上楼洗个热水澡,别理你爸胡说。」
雪母红著脸,赶紧拉起女儿往楼上走。
第三章
「早安!」
一张浅笑盈盈的脸庞朝他笑得灿烂,伴著两朵甜甜的梨涡,在白里透红的颊边熠熠生辉。
瞬间,他竟有种时空错置的错觉,好像回到十四年前,那些总在早晨开门後迎接这张脸庞的日子。
邵尔涛不发一语,冷冷别过脸,自顾自的翻阅起资料。
身後的人儿明显楞了一下,好半晌才缓缓在他身边坐下。
霎时,一股茉莉花的幽香蓦的扑上他的鼻端,若有似无,挑拨著他心底某些不知名的东西。
眼前的资料全是有关今天要开会的内容,但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眼角余光反而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飘。
他没办法不注意她。虽然只是那样安静的坐在一旁,她整个人却仿佛会发亮似的。
今天的她穿著一袭水蓝色的套装,合身的剪裁完全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段,在清新娇俏中,有股掩不住的女人味。
女人味?他从来没想过,雪初蕾也能跟这个字眼扯上关系。
记忆中的她率性、霸道,从不懂得什么叫拐弯抹角,从不知道黑跟白之间,还有块灰色地带。
她就是这么个单纯、没心眼,天真得近乎傻气的人。
想著想著,做事向来心无旁骛的邵尔涛,竟然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报告声中出了神。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後,她造成的影响力依然惊人,而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她的存在,他怎么也想不透。
经过一连串冗长的轮番报告,为期两天的会议终於在下午三点正式结束。
一声会程结束的宣布,邵尔涛如释重负,犹如自炼狱的折磨中解脱。
他俐落的收拾起桌面的资料,合起笔记型电脑,转身快步而去。
原本他还打算去找个朋友,但现在,他打算搭乘最近的班机离开美国。
「邵尔涛,等一等!」
雪初蕾胡乱将一桌的资料扫进手提袋里,急忙追上大步迈开的他。
但前头的邵尔涛压根不理她,依然自顾自的住外走。
不能回头、不能心软,只要离开这里,他就可以跟雪初蕾彻底划清界限,这辈子再也不会跟她扯上关系。
邵尔涛紧抿著唇,表情紧绷而凝重,扬手招来接送的轿车,眼看著就要跨上车内——
「别走!」情急之下,她乾脆抱住他的手臂,紧紧巴著他不放。
被她紧抱在胸前的手臂顿时一僵,足足停顿了五秒之後,那只手的主人用力抽开几乎快沦陷在温柔乡的手臂,暴跳如雷的吼了起来。
「你见鬼的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雪初蕾第一次听到温文内敛的邵尔涛骂脏话。
她盯著他铁青的俊脸,楞了一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爸妈今晚想请你到家里吃晚餐。」雪初蕾一鼓作气的说道:「我爸爸说,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来。」
无论如何?难不成这个邀约还带著胁迫?
「我以为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受邀。」他冷然开口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点沙哑。
手臂上还隐约留著她身上的温度,暖热的体温炙得他皮肤发烫。
方才紧贴著他手臂的酥胸,宛如两团柔软的棉絮,竟让他无法自制的心猿意马了。
「可是——爸爸说他想见见你,你若不去,我要怎么回去跟我爸交代?」雪初蕾绞著手指,一脸可怜兮兮。
他根本不应该接受她的要胁,更不能轻易妥协,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聪明的人懂得何时该坚持,何时该顾全大局。
雪克明在商场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两家也经常往来,邵尔涛不希望得罪他。
沉默了仿佛一世纪之久,他终於微微松开紧抿的唇。
「我去!」
那神情,不像是赴个晚餐约会,而是像赴——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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