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是『爱』。」夏野剑眉挑得老高,弹弹手指,摆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
「追求爱情有什么不对吗?」夏蓉瞪他。
「嗤!」一声冷嗤算是夏野的回应。
夏蓉火了。「请夏律师尽管提出高见!」
「嘿、嘿!」一直默不作声,隔岸观火的雷枫樵见气氛有点过于火爆,颇有一触即发之势,急忙插口。「两位冷静点,我明白你们观点很歧异,不过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达成共识的,只要慢慢沟通──」
夏蓉打断他。「我并不觉得我跟夏大律师之间存在什么沟通问题。」
「也没有达成任何共识的必要。」夏野接口。
「他是他。」夏蓉说。
「我是我。」夏野说。
「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两人异口同声。
雷枫樵举手投降。
这还算没默契?那怎样才算有默契?他摇摇头,炯炯眼眸在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后,决定放弃做和事佬。
罢了罢了,就由这两人去争论吧。反正他当初想找这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来上节目,早就预期他们一定会唇枪舌剑了,这下更好,愈吵收听率愈高,他没啥好损失的,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呢。
「好吧,我了解了。两位请继续,请继续──」
第二章
他跟她处在不同的世界──没错,那家伙根本是外星人!一个从火星冒出来,彻头彻尾的外星人。
聪明的地球人不该跟他浪费唇舌!
她是疯了才会决定去上那个节目,如今证明她果然错得离谱,她跟他使用的频率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无法沟通!
「可恶!气死我了。」徐玉曼恨恨地摔杂志。
从昨晚下节目后,胸口一股闷气就开始慢慢累积,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有逐渐爆发的趋势。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发泄一下这恼人的郁闷?她瞪大一双电眼,扫过室内一圈。这屋子前天钟点女佣才刚刚清过,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教她想借着砸东西来泄愤又舍不得,怕弄乱了这井然有序的一切。
不能摔东西,弹弹琴如何?明眸转到角落一架枫色钢琴。贝多芬的〈命运〉应该很适合她现在激动的心情。
但是,这两天为了赶一份稿子,坐在计算机桌前拚命打字,手臂到现在还很酸呢,弹琴会不会太虐待自己?
不不,徐玉曼摇摇头。犯不着为了那个男人跟自己的身体健康过不去。
不能摔东西,不想弹琴,既然如此,动动脚好了,再往那家伙脸上踩两脚应该花不了什么力气。
决定之后,她走向那本刚刚被她怒甩在地的杂志,居高临下瞪向封面上那穿着一身昂贵的亚曼尼西装、神态冷峭的男子。
他五官端正,浓密的黑发整整齐齐地往后梳,露出宽阔饱满的前额。两片薄俊的唇微扬,似笑非笑,挺直的鼻梁上虽然挂着副银边眼镜,但森冷锐利的眼神仍是透过镜片咄咄逼人。
多年不见,这男人变得既傲慢又冷酷,瞧他那自以为是的眼神,彷佛正挑衅着她。
可恶啊!
徐玉曼一咬牙,双脚几个蹬跃,朝封面上阴冷讨厌的男人踩了又踩。
想想,还是不过瘾,索性撕下封面,贴上挂在书房墙面的飞镖靶,开始练习射飞镖。
这飞镖靶是小夜送给她的礼物,本意是要她写作烦了累了的时候,拿来转移心情,顺道运动一下,如今她拿来泄愤正好。
连续射了几支飞镖,将封面薄薄的纸钉得乱七八糟,徐玉曼总算觉得胸口舒坦了些。她拍拍手,满意地躺回沙发上。
听说最近很流行钉草人,下次干脆请小夜买一个来好了。
她瞇起眼,在脑海里想象在草人身上写下「夏野」两个字,然后在他身上扎针作法的快感。
「一定很有趣。」她喃喃自语,对自己邪恶地笑,可这灿烂的笑容只撑了几秒钟。
没想到会再遇见他。她怅然地想。
虽然她知道台湾很小,也早料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在某个地方重逢,却没想到会以那种方式。
在广播节目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真是最糟的重逢场面了。
她叹口气,弯身拾起杂志,翻到介绍他的那一页。
这本杂志以报导娱乐圈的八卦著名,她本来绝对没兴趣看的,只因为小夜告诉她,他们在最新的一期用夏野做封面人物,她才特别去买来瞧瞧。
一个律师,怎会莫名其妙成了八卦杂志的封面人物?她买来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去年承办了娱乐圈一件号称世纪离婚的案子,最近又接了一个商界少东的情妇带着私生子想认祖归宗的官司,由于这话题炒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他也跟着成为众所瞩目的人物。媒体记者好奇一追,才发现这律师本身也是八卦的好题材。
首先,他长得帅,俊酷有型,光是照片一摆上来就有足够吸引力。
其次,他本来是台湾一家知名法律事务所的律师,专门负责智慧财产权领域,却在三年前突然退出事务所,自行执业,还转任离婚律师。
然后,他本身也离过婚。三年前,他跟前任妻子离婚,不但协议支付她每年两百万的赡养费,还外送一栋位于淡水的豪宅。
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次离婚被前妻狮子大开口,所以他一怒之下,才决定自己跳出来做离婚律师吧?
徐玉曼快速翻阅,对杂志上捕风捉影的报导内容没多大兴趣,倒是对记者提出他的一句座右铭印象深刻。
没有完美的结婚,只有完美的离婚。
这算什么?她瞪着这句白纸黑字,皱眉。
那男人什么时候堕落到要靠劝人离婚来吃饭了?在他心目中,婚姻到底算什么?只是完美离婚的前奏?
怪不得他会这么容易放弃自己的婚姻──
她紧紧抓住杂志,正胡思乱想间,电话铃声响起。
她伸过手,接起茶几上的电话。
「玉曼,是我,诗音。」耳畔传来柔柔的嗓音。
徐玉曼听了,精神一振。「是妳啊!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沈诗音原本是她的读者,在她还是个新人作家的时候,两人便开始书信往来。因为心意相通,许多观念不谋而合,一次共进午餐后,两人从此结为朋友,三不五时总会约出来见面聊天。
「妳有空吗?」沈诗音问。「我想约妳吃饭。」
「好啊。」她一口答应。「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可以吗?」
「可以啊。」她顿了顿。「不过妳晚上真的可以吗?」记得她们以前一起喝下午茶,时间一到诗音就赶着回家做饭。「妳不是说妳老公很挑,吃不惯外头的东西,一定要妳亲自下厨才行?」
「他今天出差,不在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妳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我说呢,像妳这么乖的老婆,怎么会约我晚上吃饭呢?」徐玉曼取笑好友。
沈诗音当然听出她嘲谑的口气了,却没反驳,只是以她那一贯温柔好听的声嗓说道:「那我们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没问题。晚上见喽。」徐玉曼笑着挂上电话。
接到这通电话后,她感觉心情开朗不少,也许是因为沈诗音有一桩美满婚姻的关系吧?
说起沈诗音和她的老公,可是一对难得的模范夫妻。不说别的,哪对夫妻结婚五年,丈夫还会每天早上抱着妻子出房门,顺便在她脸颊印上一记早安吻,而妻子每天晚上会乖乖等丈夫下班回家,为他煮上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徐玉曼常对朋友们开玩笑,就算全世界都嘲讽婚姻,至少她还能找到这么一对佳偶来促使自己相信爱情。
否则,被广大的读者奉为恋爱教祖,自己却不相信爱情,岂不可笑?
也就是说,妳传道,却不强迫妳那些教徒奉妳说的话为教条喽?
嘲讽的嗓音在徐玉曼脑海响起。她蓦地咬唇,忽然想起夏野曾将她的文章比喻为传道。
「可恶!」她低咒一声,打开笔记型计算机,手指在键盘上一阵敲打。
爱情是虚无缥缈的宗教信仰吗?
斗大的标题在屏幕上闪烁着,她瞪着,眼底慢慢燃起火苗,炯炯发亮。
应该有人教教那市侩的男人尊重女人,尊重爱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错,我们周遭有太多负面例子。有太多男女,只因为一言不合就分手,有人只玩一夜情,有人脚踏两条船,有人像蝴蝶,流连游戏花丛。
有新婚夫妻,度蜜月时就闹离婚,结褵多年的夫妇,也可能一夕之间闹上法庭,为了争夺小孩监护权撕破脸。
这世上,真的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情比金石坚,该不会是神话一句吧?
也许吧。
也许这世上所有携手共行的爱侣终归会步上离异之途,对彼此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也许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永恒,我们能把握的、能确信的,只有现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