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谈一件公事还简单,而且非常的不具挑战性。
而这种简单的公式,只适用於对他有好感的女性,他是知道的。而曼侬,曾经也是在这样简单的公式里,被他追求到的女性之一。
他这么忙,实在不适合太花心思在女人身上;一直以来,他很能贯彻这一点,做得非常好。而身边女人听话到让他觉得无聊,更加教他把生活重心放在公事上,直到无聊开始变成厌倦,他才会拨冗处理一下私事——解决已经乏味了的恋情。可是,这次是真的出了一点麻烦了,他想要曼侬,在分手之後,在他用了她之後。
怎会出这样的意外呢?他居然对一个曾经感到无味而分手的女子又兴扬起无可遏抑的想念?
想见她,很想见她,居然连在上班时都会突然想起她来——一如现在。放下公事,打著每一通可能找得著她的电话,然後为著被设为拒听来电而著恼。
为什么会想分手呢……
是谁的态度错了呢?是她不该太过做作?不该从不让他看到她的真性情?还是他不该太过不知足?不该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当然可以就让这件事情这么过去了,乖乖的当曼侬记忆中那抹不堪,彼此再无交集的从此淡忘。但,他不愿意。
两日前意外的亲密,更加让他确定了一件事,他不愿意放开她!
他不知道不愿放开她的背後将代表著什么意思,但他很有兴趣去弄清楚。
可是她现在连他的电话也不肯接……
抿紧的薄唇蓦地上扬起一个弧度,从公事包里拿出她的手机。这支手机是四个月前他帮她办的,而她的开机密码居然从未更改过——1220,他的生日。
他开机,按键进入通讯录,找到快速键「1」,他没发现自己正在皱眉,专注的看著上头的标示——汪洋,唯一的爱。
唯一?这位小姐连他算在内,共谈过五次恋爱,面对她的第六任恋人居然好意思写上「唯一的爱」这样的字眼?那前五任算什么?错爱?假爱?
眉头不自禁皱得更紧,过於用力的按下拨号键。没错,他要打电话给汪洋,既然找不到曼侬,那么找那个叫汪洋的男人也是一样的道理,曼侬一向是紧黏在恋人身边的,找到汪洋,就形同找到曼侬,肯定的。
「喂?」不多久,电话那头传来斯文温和的声音。
「汪洋?」精光闪耀的眸子一敛,被长长的眼睫毛盖去大半,深不可测的,一如他淡得闻不出心绪的声调。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范姜颐。」不多做介绍,直接道:「有件事麻烦你。」
「……呃,请说。」
「请你将电话转给曼侬,我找她。」
没错,他找汪洋,当接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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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居然连爵士舞都难不倒你!你还说没学过!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假仙的人是学生们票选第一名最想盖布袋痛扁的那一种?!」七朵花们拖著残喘的身躯分别爬到角落去挂著。唯一还能动的就只有嘴巴了,东呱呱、西呱呱的,此起彼落的声讨著那个还能安好站在全身镜前整理头发的何曼侬。
「什么假仙?」何曼侬也是喘的,当然也非常累,不过她一学不来在地板上表演天鹅垂死,二嘛,爱美是她的第二生命,一有休息机会,先打理好自己凌乱的门面永远是第一件要紧事。
「你在学校时一定是那种骗同学说在家都没有读书,放松同学戒心,结果却考得比谁都好的那一种顾人怨的家伙对不对?!」
「对对对!而且在成绩公布之後,还会说『哎唷,人家真的都没看书说,怎么会考第一名哪,讨厌!』这种话来气死人!」
「我没有。」何曼侬无辜地说。她成绩向来中等,别说第一名了,她连第十名长怎样都没见过。
「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这些日子以来,你说你不太会跳现代舞,不太热芭蕾舞,对踢踏舞更是陌生,结果呢?你马上就上手!还好意思跳得比我们都好!要知道,我们可是艺术大学戏剧系出身的人咧!我们平常更在舞蹈教室打工赚生活费养活自己,兼之养活我们的兴趣,而你,你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千金小姐怎么可以跳得这么好?!天呀!这是为什么呀?!」惨嚎。
这时有朵花戏性大发,摆出国剧苦旦身段,开始咿咿呜呜起来——
「细端详,这是哪家阵仗?觑著她,教我心儿好感伤。不思量,心底全无主张。年华相仿,马齿却是徒长,哭得我断肠!呜呜——咿咿——哎哎哎。」
另一朵花就火爆一些了,爬过来,抖出莲花指,接著唱:
「恼得我无明火怎收撮,泼毛团怎敢张罗!卖弄她一身舞技,可恼妖娆!看我一扇子轰得你筋斗一翻三千个,除妖也。」
何曼侬听得一头雾水,梳好了头发,说道:
「你唱歌剧我还可以理解一点点,歌仔戏我就没研究了,你们唱的跟杨丽花不太一样我倒是听得出来,凌波的『粱祝』好像也不是这样唱的,自己编的吗?真是有创意。」
七朵花全部瞠目看她,为她的无知感到哑口无言,也为国粹的没落而哀悼。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何曼侬想了一想,又道:
「虽然你们唱歌仔戏不难听,好像很有架式,不过穿著韵律服跳西方舞蹈,嘴里却唱著歌仔戏,视觉与听觉上下合拍,感觉挺怪的就是。」
「我倒不觉得。」神出鬼没的林欣蓝再度由她身後出场。
何曼侬咚咚咚的连跳三大步,拍著心口瞪视著她的到来。几乎要深信,就算她此刻是贴著墙站著的,林欣蓝也还是有办法从她身後变出来。
「什、什么意思?你不觉得什么?」
「这是剧本。」林欣蓝先将一只牛皮纸袋交到她手上,才接著又道:「年底由你主演的戏,我决定了,采歌舞剧型态,用现代舞蹈身段,穿中国古代服饰唱戏曲。我没看错人吧?」最後一句问的,是七朵花。
七朵花不甘不愿的点头,同意舞姿优美的何曼侬已经通过了最基本的考验。就算没演技,能跳舞就很够瞧了。
「歌、歌舞剧?!还唱歌仔戏?!我哪能唱呀?!」天呀,这是啥?怎没人跟她商量一下?
林欣蓝对她微笑——
「在证明了你能跳之後,接著,我们就要训练出你『能唱』的能力。你放心,我从来不看走眼。」
一股冷意打骨子里泛出来,何曼侬小心翼翼的看著林欣蓝,问道:
「倘若你不小心看定眼了呢?」
「那我也会很用力的去『乔』到不算看走眼的标准。」
「呃……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适合当演员,我这么娇生惯养,你……」
林欣蓝双手往何曼侬肩上一搭,笑得好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曼侬却觉得更冷了,一直想回家找件大衣穿上。
「曼侬,你知道我的初恋是因你而失恋的。女人的初恋有多重要你也明白的,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回头找汪洋了不是?而我,是一个很会记恨的女人,一个会记恨的女人,总不免会想到报复那上头的事。这样日也思、夜也想的,哦,对了,顺便一提,我是编剧,也是电视圈小有名气的导演,最近我在替探索频道搜集中国历代酷刑的资料,发现咱们中国人真是充满智慧与想像力的民族,你想不想知道如何不杀掉一个人,却能教他此死还痛苦的一百种方法?嗯?」
何曼侬脸上立即堆满了诚挚万分的笑容,眼里更是情真真意切切的看著林欣蓝,用力点头道:
「欣蓝,为了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我拼了命也会把你分派给我的角色演好,唱歌算什么?歌仔戏算什么?要不要跳火圈?要不要吞剑?需不需要我去学变魔术?你说一声,我一定配合到底!」
「很好。我没有看错人。」林欣蓝微笑点头,一点也不受身边那七个已经笑翻了的女人影响,一迳的淡然。「没事了,今天的功课到此为止,我们的讨论也有了完美的定案。很好。你可以去处理私人的事情了。」
何曼侬听得迷糊,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她当然知道,但,最後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私人事情?」
林欣蓝也没有多说,直接伸出左手贴著她红润的右脸颊,把她脸蛋推看向大门口,那儿,站著一名英挺贵气的男子。
他,就是何曼侬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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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客来」前头的小庭院里,一树桂花正盛放,沁人心脾的清香将树下并立的两人笼罩。
真是尴尬的场景,一对已分手,却又在前两天上过床的前情侣。
非常尴尬,但这种尴尬似乎只在何曼侬身上起作用,另一个理应也要尴尬的人却是一迳的冷静平稳,直直看著她,像老鹰正在看著准备下手扑杀的猎物那样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