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也会坐在窗台上,看花园的汽车进出,总希望有一辆是陆家的。
“……玉妮,最近你不大说笑话,有心事是不是?”宋太太用眼睛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有甚么心事?田国柱寄信来,我不知道怎样回他,你知道我最怕写信!”
“挂一个电话给他,要写的都说给他听!”
“他昨天才来过长途电话,通电话是通电话,写信是写信!妈咪,我还是回房问给他写信去!”
“好,代我问候他,谢谢他寄来的花旗参!”
“是的,妈咪。”
给田国柱回信是假的,免母亲生疑罢了。自从那天和文轩在书房一吻之后,她眼中连田国柱的影儿也没有。
到底是她的初吻,那甜甜蜜蜜的吻,令她无法遗忘。
几天之后,倩妮又和陆文轩来了。
本来在客厅蹦蹦跳跳的玉妮,突然变得软弱无力,说要回房间休息,临走前不忘请母亲叫倩妮到房间看她。
倩妮终于来了,穿件桔子黄的旗袍,尽显东方之美。宋倩妮到底也是个美人。
“妈咪说你有点不舒服,没事吧?我看你面色好得很,面颊红扑扑,哪里像有病。”倩妮拉着妹妹的手。“真奇怪,最近这几天,文轩也精神恍惚、心事重重,他妈妈也以为他不舒服。唔!事情是在来过这儿之后发生的,你们两个,是不是曾经吵过架?”
“我和陆文轩根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又怎会有话题吵架?”
“因为他姓陆!”
“所以我不睬他!”
“说自己不舒服,躲上来也是这个原因?”
“唔!”玉妮点了点头。
“小鬼,你可把妈咪吓坏了!”
“才不呢!刚才她望着我,阴恻侧的笑。”
“我买了大颗大颗的提子来,我去拿给你吃!”
“叫杏姐拿不就行了?”
“我还有几句话跟妈说,”
“你和妈真多话说!”
“当然啰!回娘家也就是想和你及妈咪说说心事!我等会回来……”
玉妮趁姊姊出去,跑到镜子前面,照了照样子。今天,她穿了一套纯白色疏织透视阔裤套装,上面勾针织的通花套头上装,里面一件红色露腰小背心,红色软皮短靴。
头上梳了条马尾,只用橡皮筋圈着,她拉开抽屉,拿了条红缎带,在马尾项上结了个蝴蝶结。
她转个身,很青春娇俏。
有人敲房门。
她连忙跳回床上,顺手拿本小说,一边说:“门没上锁,进来吧!”
开门声、关门声,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进来啊!”她发现小说倒转了。
她抬起头,发觉陆文轩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吓得扔下小说跳下地。“你?你……你竟敢偷进我的房间来?”
“我敲过门,是你叫我进来的!”
“我以为是姊姊,谁知道是你?我会叫你进来?作梦!你胆子可不小,闯进来,嘿!”
“你只说门没有上锁,没说谁可以进来、谁不可以进来!”
“谁都可以进来,就是你不能进来!”她一直往后退,越退越远。“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玉妮,有几句话,我非要跟你说不可!”
“说你的大头鬼,走!走!”她伸手拿了毛公仔,就向陆文轩掷去。“你不走?你不走我掷死你!”她随手拿起纸巾盒、梳子、头发刷、画报、水晶小摆设、电视摇控器、香水瓶、电动小狗,甚至无线电话也扔了过去。
这个电话一扔,陆文轩就惨叫一声,用手掩住额角。
玉妮一切动作都停止了!她死死的盯住陆文轩,陆文轩手掌放下,玉妮马上吓得全身抽搐。“血!血!你头破了!流血,你……你这笨蛋!为甚么我扔东西你不避,死挺挺的站在那儿!你想死吗?你真是想死吗?”
她边说边去找了条毛巾,走到陆文轩前面。天!一额的血,她用脚尖站高,颤着双手,好不容易为他把头包住。
他一直望住玉妮、一直望住玉妮,嘴角露出微笑。
“你在流血呢!还笑!”
“只要你肯理我,血流光了也没有甚么大不了!”
“血流光了会死的!”
“为你死我也愿意!”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你真肉麻!”
“谈情说爱本来就很肉麻!”
她突然紧张的叫道:“不行,仍在渗血!”
“你去哪儿?”他把她另一只手抓住。“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
“我去拿药箱来给你止血……”
“不,不!你想避开我,走了就不再回来了!我说过,如果你不理我,我宁愿让血流光!”
“别痴了!看,血越渗越多,你不痛吗?”玉妮倒替他心痛了,她就是受不了那些血。
“我痛,怎会不痛呢?但我不要你离开我!”
“傻蛋。你怎样才肯放手让我去拿药箱?我看不得血的!”
“除非你保证,从今天之后,永远、永远都会和我在一起,不离弃我!”
“得了吧!”
“我不要偷偷摸摸,我要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
“这时候还说条件?”
“你不答应,就让血流到我的口里。”
“跑出去告诉大家,我们在谈恋爱?”
“不用宣布,我们手牵手出去就行了!”
“你真讨厌,好啦!我去拿药箱,”
“你还没有答应我,”他可怜兮兮的瞧着她。
“你要怎样就怎样吧!说够了没有?好好的给我坐在这椅子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文轩在她两面掌心都吻了下,开开心心的把玉妮放开。
“傻瓜!”玉妮跑着出去了。
文轩这才抚着额头雪雪呼痛。
玉妮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个药箱,她拿张椅子坐在文轩身边,把那条血巾解下来,她的手又开始抖了。
“别怕!”他安慰她:“皮外伤罢了!”
“谁知道呢!那无线电话又硬又重。”玉妮叹口气,“就算是皮外伤,也伤得很厉害,一大块皮不见了,你应该很痛,忍着点,这消毒药水会令你很痛,必须清洁伤口。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哼都不哼!现在涂上止血散……当心洒进你嘴里,别说话啊!现在可以放药棉纱布……唔!给你黏贴好了!瞧!还不算难看,现在还痛不痛?”
“看见你早就不痛了!”
“我又不是止痛药。”
“起码是我的止痛剂!”
“伤口是贴好了,但若是再流血,就非去医院缝线不可。”
“电话只不过擦过我的额角,要是中个正着,早就穿洞了!”
“谁叫你那么笨,不去闪避!”
“不给你掷中,你的气哪能下?我故意让你掷中的,原想是个毛娃娃,谁知是个硬电话。”文轩握着她的两只手,把她拉进怀里。
玉妮靠在他怀里轻吁了一口气,刚才实在担心紧张死了!
“为甚么叹气?”文轩拍拍她的背。“不开心?”
“舒口气罢了!”玉妮这才想起了倩妮。“这样子闹了一大阵,姊姊说去拿提子,怎么拿了半天都不回来?”
“她不会上来的,你要吃提子,我拿给你!”
“你怎会知道她不会上来?”玉妮推开他。“哦!原来你和姊姊合谋的!”
“合谋让你敲穿我的头!”
玉妮本来生气的,听他那样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又不生气了?”文轩钻到她的脸下问,乘机吻吻她的下巴。
“你的头穿过多少次?”
“小时候贪玩,也有两三次,幸好,都没有留下疤痕。”
“长大成人以后呢?”
“那就没有!”
“你追女孩子都是用命去做饵的吗?”
“一次,追宋玉妮,不是做饵,是命都不要!”
“我才不相信你以前没有女朋友,美国就有好几个!”
“看场电影、吃顿饭是有的,真真正正被掴耳光又穿头的,没她就没命的就只有一个宋玉妮小姐了!”
“你骗人!”
“谁敢骗你?我哥哥怕你,我怕你,将来我们陆家一屋子的人都怕你!”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凶。”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谁叫你胡来!”
“每个吻你的人,你都给他巴掌?”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吻我?”玉妮瞪大了菊花眼。“我从来未打过人,你还是第一个!”
“你给我的是初吻?”
“那你的不是初吻了?”
“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说,我是不会对你说假话的,说真话又怕你不高兴。”
“我怎会不高兴?那是你过去的事,根本与我无关。”
“在美国,我和个金发女同学去看戏,戏看了一半,她突然拥抱住我亲吻。你知道那些鬼妹仔多热情,我初吻就这样给她夺去了!”
“我根本不爱她,那次之后,我没有和她再来往了!”
“男人都是负情负义的人!”
“她吻过我,我就非要爱她不可?”
“你……”她脸色一变。
“我爱她,自然会主动吻她,就是被她打耳光也是值得!”
“你的这张嘴呀!”她神色回复正常。
“我是实话实说,不瞒不骗。”
“我们还是到楼下吧!省得姊姊多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