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真心话?”皇甫暄瞥了他一眼。
对她略带挑衅的问话,他只是微笑以对,不予回答。
项洛妍捶了她的手臂一下,“怎么,对我的技术不满意?那你来好了。”将茶具推至她面前,又马上被她推了回来。
风净漓本要开口,正好点心送了进来,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开,双眼发亮,直盯着秦二娘手中的点心。
“哟,姊妹走运啦?”秦二娘一边摆上点心,一边朝凤玄烺抛了个媚眼,然后在他身边落坐,“你们俩随便上街晃晃就钓到一个俊俏的仰慕者,怎么我秦二娘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事呢?”
风玄烺回她一笑,“早已听闻绿竹轩的秦二娘不但手艺好、模样俏,说话更是动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过奖了。”秦二娘掩嘴娇笑;妩媚的丹凤眼暗送秋波。
“二娘,今天的杏仁豆腐太甜了。”皇甫暄用汤匙拨弄着碗中滑软的豆腐,冷眼看着风玄烺应付女人游刃有余的样子。
“错了、错了!——”项洛妍拿出手绢擦擦指尖上的茶渍,“应该是今天的秦二娘太过甜腻。”她瞅了瞅秦二娘,“我说二娘哪,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别老把自个儿当男客桌前的甜点。”
“呵呵,碍到某人的眼了?是……”秦二娘的身子软软地靠向风玄烺,“小暄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皇甫暄垂下眼帘,神态自若地舀起一匙杏仁豆腐。风净漓好不容易从点心堆里抬头,分出一点注意力到当前的情况,见风玄烺悠然自得地笑睇皇甫暄,而皇甫暄看似平静,眼底隐约有丝不悦,立刻笑嘻嘻地道:“烺哥哥,你谁都赞上几句,独独漏了暄姊姊,该当何罪?”
“哦?你说我该当如何?”风玄烺剑眉一扬,口中回答风净漓,双眼却似笑非笑地望着皇甫暄。
“罚你吃豆腐!”风净漓笑着舀起一匙杏仁豆腐塞入他口中,“好不好吃?’
“好吃。”他拍拍她的粉颊,“不过……”他意有所指地拉长了尾音,眼角瞥了皇甫暄一眼,“换个人罚我会更好。”
风净漓转动着滴溜溜的大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容易!”说着,突然捉起皇甫暄的手往前凑——
皇甫暄舀着豆腐送到嘴边,才吃了一口,忽然一道外力将她的手往前拉,送到风玄烺面前,她不由得愣住了,看着他笑容满面地吃下那半匙豆腐。
“人间极品……”他状似满足地喟叹一声。
这……这算什么!她耳根一热,心头猛地一跳,手中杨匙就这样掉落桌面。
待她反应过来,蹙眉轻叱:“小漓,你太胡闹了!”
风净漓吐吐舌头,目光瞟向风玄烺,“烺哥哥,暄姊姊生气了。都是你不好,谁让你吃掉暄姊姊爱吃的杏仁豆腐呢!”说完,偷偷朝他眨眼。
“是我的不是。”他微微一笑,拾起皇甫暄掉在桌上的汤匙,从自己碗里舀了匙杏仁豆腐,送到她嘴边,“小姐请用,算是我赔给你的。”
‘你……”他们二人一搭一唱分明是联合起来耍弄她!皇甫暄有些气恼地别过头,“算了。”
“小暄,不过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嘛!”项洛妍扳过她的脸,让她面对风玄烺,“瞧,人家郎公子的手都酸了。”
俊脸上令人动容的无辜和失望是让皇甫暄有些心软,不过她随即想到——他是装出来的!
“好个无伤大雅!”她挑了挑眉,不满地暗拧了项洛妍的大腿一下,“胳膊径向外……”还没说完,一匙鲜嫩的杏仁豆腐便送人她嘴里,她愕然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风玄烺脸上的笑意。
他好象没事人一般,从容自若地收回了手,拿汤匙在自己碗里搅了搅,慢条斯理地吃起杏仁豆腐,还问她:“你怎么不吃?”
‘啊!”皇甫暄掩住嘴,那汤匙……
她羞窘地红了脸,今天为何总是措手不及?她该生气,该摆出冷若冰霜的态度,但她却觉得羞恼尴尬,甚至为那浅笑心跳……
不愿再想自己为何反常,她强做镇定地站了起来,朝秦二娘道:“我先告辞了。”
另外三人见状也跟着起身,风净漓故意挡在前头,由于皇甫暄急着离开,绕过她时并没注意到脚边。
风净漓悄悄伸出右脚,让皇甫暄一个重心不稳——“小心!”风玄烺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忽然被环人一堵温暖宽厚的胸怀中,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好半晌才慌慌张张推开他,正要夺门而出却被项洛妍给拉住。
“你干什么!?”她恼极了,自家人还扯她后腿!
项洛妍调侃地笑着拍拍她持续增温的嫩脸,“哎,这张冷脸今儿个怎么频频烧热呀?优雅淡漠的小喧跑哪去了?”
她拉下项洛妍的手,白皙的颊淡染一抹胭脂,“别胡说八道,还不走!”偷瞄了风玄烺一眼,便匆匆拖着项洛妍离去。
第二章
烛火散发着柔柔的昏黄光晕,映照在玉白姣好的面容上。
皇甫暄坐在桌前,怔怔地凝望着红烛。
细长的烛焰就着夜里的清风,时而静定,时而摇曳扭曲,青焰黄焰随之消长,幻化着令人迷炫的色彩。
玩味的、似笑非笑的、狡黠的、自得的,今日从那脸孔所见的种种表情,在焰心中随着曳动的烛火变换,然神情虽变,那双眸却始终如一,未曾稍离地凝视着她,深邃得教她难以平心静气地正视,又忍不住好奇地想去窥探。
人如其名,他给她的感觉就像火焰变幻不定,难以捉摸;她看不透他,他却似乎能轻易猜出她内心的想法,挑动她向来定若深潭的情绪……
“焰君……火焰之君……”她支起下颔,低声轻哺他的自称,不自觉地伸手护在烛火旁,使焰光中温柔微笑的脸庞不再摇动。
蓦地,蜡烛爆出一颗小火星,烛蕊已燃尽。
皇甫暄坐直了身子,换上新烛,又燃起一旁鸟型香炉中的瑞脑。青烟袅袅,弥漫一室馥郁迷香。
举杯浅啜佳茗,她再度陷入沉思。
从他的仪表气势、护卫的排场,还有跟风净漓熟捻亲呢的样子,身份必定不寻常,身份之外,她更在意他说过的一句话——
若是旁人,自然不该直呼在下姓名,但小姐将来是皇后,那便无妨。
这话听来就是觉得暧昧。他特意强调加诸于她的诏命,却不避嫌,或者说根本无视地逗弄她,而风净漓从头到尾一直有意无意地帮腔,难道……
风玄烺三字忽地浮现她脑中,让她心头一紧。其实,“郎”根本是“烺”的谐音!?
不,应该不会是……这个联想瞬息即过。
她念头一转,风净漓纵然极受宠爱,也不可能无视宫规,直呼皇上名宇,叫他烺哥哥;更何况从皇上特意要女官授课以搪塞拖延婚礼来看,皇上不愿迎娶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哪会三番两次地寻她玩笑?
摇摇头,她迅速剔除了令她反感的人名,她一点都不希望碰见皇上!
对于有朝终须面对宫闱的事情,她仍然有些逃避心态。
低调的个性使然,她不爱和陌生初见的人有太深入的接触,轻浮之人她尤其厌恶,与人交往全凭自己的直觉感受。对于郎焰君略带轻佻的举动,她虽不习惯,却称不上讨厌,大概是因为她觉得他只纯粹为了逗弄她,并非恶意的调戏吧!
清明温煦的眸芒中,她找不到丝毫轻薄,只有不知名的魅惑,摔不及防地烙印人她脑海中……
皇甫暄蓦地站起,收敛远扬的思绪,走到窗边,倚栏凭望云气半掩的明月。
这时,有人推门进房。
“小暄,明晚是小漓的生日宴会,你会跟我一块去吧?”
“嗯。”她随便应了声,却问:“在意一个人就是对他有感觉吗?”
皇甫昭愣了愣,“你遇见了什么人了?”她倒好奇了,会是怎样的人让妹子问起这样的问题。
“没有。”皇甫暄回过身笑笑,“随口问问罢了。”
“没事就好。”皇甫昭耸耸肩。没事才怪呢!
见她唇角微扬,皇甫暄知道姊姊八成又在胡乱臆测了。她淡淡地道;“别想偏了。”
“你怎么晓得我想偏了?还是,本来就是你在胡思乱想?”皇甫昭笑嘻嘻地揉揉她的头,被白了一眼,才双手一摊,“好啦,记得明天要去参加小漓的生日宴会,别让我到时候找不到人。”瞧她刚刚魂不守舍的,应该有把话听进去吧?
“咦?”皇甫暄果然一脸疑惑,“你哪时说过这事?
而且我也没答应吧!”她怎么不知道?
“现在不就知道了?何况你在我刚进门时就答应了。”皇甫昭戳戳她的额,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便离开了。
没好气地瞪着姊姊的背影好一会儿,皇甫暄知道明天的晚宴是非作陪不可了。以皇甫昭的个性,抗议她坑人耍赖也没用,要论磨人的功夫,她更是比谁都行,无论找什么借口,都会被她软硬兼施地拖去镇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