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儿将昏厥的他紧拥,无声的泪水直淌。片刻,她知道哭泣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是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和医治内伤。想起刚才曾路过的一户农家,便抱起他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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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郊,一片平坦的庄稼地种植著各类作物,田地中间坐落著一栋小小的三合院,院前栽种著一些寻常的药草和花卉。院后,雄赳赳的公鸡跳上矮篱伸长脖子,用劲地啼叫著,母鸡则领著一群鸡仔在树丛下的枯叶堆里翻找著小虫子。
三合院的侧边屋舍,一个年轻女子正蹲在檐下,边扬火煎药边抬袖拭泪,不知是被柴烟熏出了泪,抑或担心病中的人儿。
屋主许阿田领著妻子和两个儿子,肩荷锄头正欲出门下田,转首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禁暗叹口气。他的妻子和儿子也不由自主投注同情的一瞥。
走出院外,许大嫂忍不住开口说:“那公子和小娘子真可怜,半途病倒了,又只有小俩口,万一那公子不治了,小娘子该怎么办?”
许阿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大夫,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名医,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帮忙而已,我看你中午就杀只鸡熬鸡汤给他们送过去,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许大嫂点点头,跟在父母身后的兄弟,似也能感受到世事的无常。
三合院的边房,赵清儿坐在床边,抱著昏睡中的南宫靖拥在怀里,垂眸凝著他愈见苍白的俊颜。这两天来他粒米未进,只喝一点点的汤药,每次短暂的苏醒,都只能对她投注深凝的一眼,吃力地抬手轻握了下她的小手。
她知道他的内伤愈见沉重,却无力为他做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流泪,迎接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刻。直到这时候,她才确定她是爱他的,而且是爱得好深、好深。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头人,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甜言蜜语,未曾给过她一次深情的拥抱,她不知他还能撑多久,却只能这样珍惜著这最后的相依偎。
已时末,许阿田招呼妻子和儿子们到大树下歇息片刻,喝杯水解解渴。
这时,从道路的那头走来两个身著天蓝劲装、年约二十多的年轻人。
“这位大哥,我们有事想请问一下。”
许阿田放下杯子抬起头,看著两名神情谦逊和善的年轻人。“什么事?”
林龙微笑著问:“我们正在找一对小夫妻。”接著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头绘著一男一女。“您见过这对夫妻吗?我在前头的镇上打听到他们往这方向走来,不知您见过没?”
不就是那位公子和小娘子吗?许阿田和妻子交换个眼神,小心地问:“这对小夫妻怎么了吗?”
林龙和金虎听了这话,便知眼前这庄稼汉是见过两人的,交换一个眼神后,林龙说:“他们是我家的少爷和少夫人,因为和我家的老爷吵架了,所以少爷一气之下就带著少夫人离家出走。”
金虎也跟著接口说:“我家老爷就只有这个宝贝独子,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家老爷肯定也活不了了。”
许阿田一听顿觉事态严重,忙说:“你们少爷和少夫人就在我家,少夫人两天前跑来向我们求助,说她丈夫病倒了,少夫人一直在哭,公子昏睡不醒,我看情况满严重的,要赶快想办法才行,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家。”许阿田说完站了起来,领前带路。
林龙和金虎相视一眼,不觉同露惊慌之色,赶忙跟在许阿田身后,许大嫂收拾东西后也招呼两个儿子一起回去。
约莫一刻钟,一行人已回到许家的三合院。许阿田领著两人走向边房,朝里唤喊:“小娘子,你家里的人找来了?”
家里的人?坐在床缘的赵清儿闻言不由愕楞。她已是天涯孤燕,哪来家里的人?
林龙一进入房间,一眼就看见床榻上的南宫靖,劈头就问:“少君怎么了?”
少君?啊!他们是“迷雾谷”的人!赵清儿顿悟后,泪水滚滚直落,抽泣著说出事情的始末。
林龙听了之后回头看了金虎一眼,低喝:“你快去!”
金虎应了声。“我知道。”话落转身快速离去。
“少君夫人,您先别伤心,待我来看看少君的情况。”林龙说。
赵清儿起身让出位置,林龙坐至床缘,先伸手试试南宫靖的鼻息,接著把脉,之后略略松了口气。“少君夫人,请别担心,少君还撑得住,谷主和圣君老人家已来到附近,金虎已去通知他们了,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赵清儿低头抬袖拭泪。
林龙看著她,心想这两天她一定没日没夜地担忧著吧。
不到两刻钟,金虎已领著木天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著一个发须黑亮、年约四十余的男子。
“少君夫人,谷主和圣君来了。”林龙站起退至一边。
他就是令人闻风丧胆、名震武林的“万毒圣君”?看起来好年轻也好慈蔼,赵清儿不自禁用早已哭肿的双眼偷觑著他。
司徒洺凝注著这未曾谋面的徒媳,比画像中更娇美、明艳,见她双眼通红、微肿,这两天应是为了徒儿的伤势而惶忧不已吧?打量过后,对她绽开抹微笑,伸手轻拍她肩头,柔声道:“孩子,别担心,靖儿会没事的。”话落朝床边走去。
好慈祥的话语,就像个慈爱的长者般,赵清儿本能地抬起头来,用盈满泪水的眸看著他。
司徒洺上前先诊察徒儿的伤势,接著拿出一只黑色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让他服下,然后扶起徒儿让他盘膝坐好,也跨步上床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开始运功替徒儿疗伤。
木天南要两名近身护卫在此护卫,对赵清儿使个外面谈的眼色。
赵清儿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便跟随在他身后离开房间。
两人到了屋外,木天南凝著她,抿唇不语。
赵清儿见他用犀利的眼神直盯著她,想起他是名显一方,与“冥域”分列江南武林两大神秘境地“幽魂谷”的谷主,不由忐忑、胆颤了起来,思忖过后决定从头招了。
“对……对不住,我……我……”赵清儿呐呐之后,低著头把她如何丧父,想为父报仇,又如何误闯“幽魂谷”,夜探受伤被南宫靖所救,又如何和南宫靖偷溜下山,一五一十娓娓道出。
木天南听完大为光火,不是因为她的误闯,而是为了她和小师叔偷溜下山的事,气恼对她吼喊:“小、师、婶!”
赵清儿被他吼得心惊肉跳,螓首垂得更低,嗫嚅著说:“是……是……对不住……”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竟然带著本门最为重要、活生生的镇门之宝下山四处馏跶!万一小师叔有个闪失,你叫我如何向师叔祖交代?又如何向本门的先师列祖交代?还有小师叔向来甚少与外界接触,一个弄不好到处毒死人,到时候该又如何收拾和善后,你们真的……”
木天南足足骂了近两刻钟才歇口,赵清儿只能螓首低垂闷声挨骂,谁叫她没弄清楚情况,不但差点失去了终生幸福,还造成“幽魂谷”无可弥补的严重损失。
木天南痛骂之后方解多日来的恼忧,看著低头默声挨骂的她,轻叹口气。“我去向人家好好的道谢,小师婶你自己要好好的反省、反省。”话落,朝许阿田一家人走去。
赵清儿低著头伫立原地,不停地抬袖拭泪。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慈蔼的话语:“孩子,别哭了,一切都没事了,这次的事也不全然是你的错,靖儿自己要担负大半的责任,总之是一次难得的经验,以后你们别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赵清儿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迎上的是一双充满慈爱和体谅的黑眸。“对……对不住……”
司徒洺颔首微笑。“快进去吧,等会靖儿醒来,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
他的眼神好慈爱,话语好温暖,赵清儿愧疚得又是泪珠直落,还是只能低语道歉。
司徒洺柔声安慰著徒媳:“别哭了,哭肿了双眼,靖儿一定也会舍不得的。”
“是。”赵清儿忙袖拭去泪水,娇颜绯红怯怯说了声:“谢谢……师父……”话落螓首低垂,转身快步往内走。
司徒洺目送她进去,抚须微笑。
一旁的木天南只是睨著他,“碧幽门”的第二代祖师爷,因感于要寻找一个能继承武功和毒技的双全人才大不易,所以寻找了两个具不同天分的弟子分别授予武功和毒技,自此两大传承成了同门不同支。也因为各有专精,使得两脉在武学和毒技方面都大放异采;而这脉旁支无独有偶地代代皆怪胎,司徒洺天性谦善得像个处处施恩不望报的富家大老爷,南宫靖却又怪异得难以捉摸,明明两人是情同父子的师徒,偏偏个性却是天渊之别,难道是先师列祖的风水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