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电话,迅速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假装自己在忙。
果然,不到半秒,老板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口。
“张榆,你跟我进来一下。”老板边走进来边指示著。
她的背脊一凛,暗叫:难道又要被骂了吗?
她站起身,畏缩地跟在老板身后,进了她的办公室。
“老板……”
胡雅蓉坐下之后,不发一语的直视著她,四周的气氛变得凝窒、足以教人窒息。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她哪会知道?若她知道那是错,就不会犯了啊!张榆在心里小声辩解。
“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
啪的一声,一张通联记录被甩在她的面前,上面全是她桌上的专线拨出的号码。
“老板,不好意思,因为我要打电话给我舅妈报平安……”
舅妈答应让她搬出来,但条件是要三不五时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可舅妈话多,常常她一打回去,总要讲个十几分钟才能挂掉……真的,话都不是她说的、人不是她杀的呀!
“报平安不能回家再打吗?非得利用公司的电话打?”
胡雅蓉就是觉得这两个月的电话费突然暴增,才会去调阅通联记录,这才知道是她这个新进员工干的好事。
“不是啦,是我的房东把电话设定成一次只能拨打五分钟,所以……”她每五分钟就要再重拨一次,很累。
“这不是理由。”胡雅蓉冷道。
这不是理由,不然什么才是?
分明就是老板想骂她,找个借口而己,张榆在心里发出不满的咕哝。
“还有,我发现你工作的时候都不是很认真,接的案子也没有别人多,又时常在办公室里吃东西,这样会带坏其他员工。”
她怎么知道她常偷吃东西?张榆吃惊地张大眼。
“你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胡雅蓉自问自答:“监视器拍到的。”
又是啪的一声,一卷录影带被丢到她的面前。
“老板,请你听我说,我的案子比别人少,那是因为他们都有固定的客户,我没有,所以……”
她是打字员,进来公司没多久,就发现同事之间有暗自抢客人的举动,而且可能是抢惯了、久了,造成同事们之间的情谊很差,几乎都不跟“对手”讲话,上班时的气氛奇差无比。
她还不习惯这种文化,所以没抢到几个客人,接的案子自然少了。
“你还有理由?这个工作本来就是让你们自由发挥的啊!是你自己能力太差,才会接不到案子。”
闻言,张榆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所以老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请你走人!薪水算到今天为止,你可以走了。”胡雅蓉脸色一变,变成一张冷酷且无情的表情。
从她口中说出这句话,张榆一点也不意外。
她第一天上班,就感觉出老板很龟毛了。
上厕所不但要自备卫生纸、喝茶要自备保温杯,到印刷厂去也要计算来回时间,慢一点回到公司的话,老板的电话就追到印刷厂去了……
她的老板防员工偷懒就像防小偷似的,而且公司的同事们又喜欢暗自抢别人的客户……在这里做事,她也很有压力好吗?
现在正好,老板开除她,她就不算对不起老板、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好,我走!”她答应得很爽快,也没跟老板理论,好像这个重大的打击并没有击垮她。
“等等!把你答应客人的案子做完才能离开。”胡雅蓉刻薄的连一丁点儿的便宜都不让她占。
“我知道了。”
说完,张榆像只骄傲的孔雀走出老板的视线,不像是被开除的人。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先是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包包,翻出了一条盖奇巧克力,一截一截地送进嘴巴里。
就要离职了,她送一个纪念品给监视器也无妨。
☆ ☆ ☆
易证暐一接到属下的通知,便立刻打电话给爸爸。
“……对,找到了,妈在华园那个小饭店里。”他感到啼笑皆非。
父母亲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会为了一点点的事情吵架。
他妈妈甚至拿了一个大行李箱离家出走,以表达她强烈的不满。
而整件事的起源来自于他——他的终身大事。
爸爸属意让他自己选择,不急;妈妈中意大学同窗好友的女儿,希望安排他和她见个面。
他个人是赞同爸爸的作法,毕竟他才二十七岁,确实没什么好急的。
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沟通的,一条小沟通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大湖泊,硬生生地把两人隔开。
一个在家里气、一个出去外头气,偏偏家里的那个太过大意,没注意到另一半的举动,待发现时,已经失去对方踪影,这时才来慌乱找妻,不会太迟吗?
他让手下去查各大饭店的住宿客户资料,果然在一间三星级的饭店找到他妈妈。
“你去接她。”易父命令道,口气不好,似乎仍在气头上。
“我去?你自己去才够诚意。”
“意见不合就给我闹离家出走,她有种出去,就不要给我回来!”
“那你何必要我找她?”
易证暐故意吐槽,那时接获他的电话,他的口气是焦急的,没错吧?
现在找到人了,又给他装高傲?都几岁了,还在玩这种口是心非的游戏?
“我、我是怕她有个万一,要是真的出事,警察怀疑我是凶手怎么办?”
还在嘴硬……易证暐摇摇头,笑道:“你想太多了。”
“反正你去把她带走,住在那种地方哪有安全可言?”易父找不到理由,遂拿出做父亲的威仪、无理地要求道。
“还说不关心妈,你就是嘴硬!”
他也知道住在外头不安全,尤其又是个女人家。
其实不需要爸命令,有必要时他当然会去接,只是他原以为爸会去,不需他出马。
但现在他推三阻四的,想必是怕面子挂不住吧!
“我先把妈接到我这儿住几天,等你们都气消了再说。”
只是,接妈去他那儿住,恐怕又要听她叨念她那个好友的女儿很好、很适合他什么的。
当初,他也是嫌烦,才会搬出来住的,现在让妈来住几天,耳根子又不得清静了。
“哼!”易父闷哼了声,放下了电话。
想来是找到人、放心了,急著挂掉电话暗笑吧?易证暐猜测著。
半晌,他马上按内线电话给秘书,“小朱,你跟我出去一下。”
☆ ☆ ☆
“所以你说你又要找工作啦?”钟淑玲一脸佩服。
从认识张褕到现在,她大概换了……嗯,她算算……十几个工作了吧?
真有幸,她是张榆第一个工作时所认识的同事。
但张榆离职一年多了,她还在原公司上班。
“是呀!”张榆丢了一块巧克力进嘴里,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那你还吃得下?不赶快去找工作,跑到这里来吃这贵死人的巧克力‘碎片’?”
早上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她还以为张榆昨天花了五百元,吃到了巧克力“砖”了。
刚走进来一看,她差点儿没吐血晕倒,这不过是让人浅尝的巧克力碎片而已嘛!
而这竟要花五百元……好贵!
好在有免费餐券,不然打死她,她也不来。
“不急啦,我还有一个工作呀!”先吃巧克力,讨好自己再说。
“你喔!这种毛病得改改。我不知道巧克力威力这么大,除了让人变胖之外,还能让人失业,你再这样下去,会死得很难看。”钟淑玲提出警告。
“不会啦,你不觉得人生这样才快乐吗?”
“等你哪天没钱吃饭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想了。”瞥了张榆一眼,才发现她又是一脸满足的模样,差点没气坏她。
她根本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嘛!
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张榆说的没错,人生总要找个东西来满足自己,否则,会很乏味的。
张榆是拿巧克力来当解忧药,她呢?
呃,也跟张榆一样好了。
不行!吃巧克力会肥死,她不干!
真不知道张榆怎么能把巧克力当成最重要的调剂品?
那是破坏身材的大敌、大敌呐!
算了,张榆的想法她无法理解。
“淑玲,你在想什么?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呐?”张榆推推神游的钟淑玲。
“啊,你说什么?没听见,再说一遍。”
“我说昨天我舅妈打电话来,要我下下星期天回去,你也一起来呀!我们去采野菜。”
住在观音山附近的舅舅家,菜园里什么都有,带一点新鲜野菜回来炒,有益身体健康。
“回去你舅妈家?那天是什么节日?你舅妈生日喔?”
张榆耸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反正回去就是了。”
她昨晚翻日历,查到那天是五月十五日,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也想不出是谁做生日。
反正不管了,有回去就好。
“好呀!那我跟你去。”钟淑玲心想,反正没事,就答应了。“那你吃饱了没?”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张榆看了下手表,快六点了,要赶去下一个工作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