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猛摇头并抓住他的手, “我不累,我……”
“你想先说你爹的事?”
“嗯!因为三天后他就要在菜市口斩首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我怕迟了会来不及,爷,求你……”
她哀哀泣求的眼神让煜颢实在无法狠下心拒绝,于是他只好点头, “好,你说来我听听。”
于是卫嫣儿将自己这半年来所经过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半年前的某一天,卫嫣儿在路上被一名外地到江桥镇做生意的商人任云龙给撞见。
任云龙乍见卫嫣儿便惊为天人,亟欲将她纳为小妾,但饱受感情创伤的卫嫣儿说什么也不肯。在百般恳求无效下,任云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勾结地方官,硬是强按了一项强盗杀人的罪名在卫嫣儿父亲——卫啸天身上,想借此要挟她就范。
“强盗杀人?”煜颢闻言,俊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是。但卫家世代书香门弟,我爹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可能去做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呢?”
煜颢点头。对于卫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因为卫家虽算不上是煜颢的旗奴家仆,却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而他之所以会认识卫嫣儿,也是奉皇命到江苏办事,顺便探访一些自己的门下部属,因而认识了那时年方十七岁的卫嫣儿。
“县令怎么说?”
“县太爷早让任云龙给收买,硬是将我爹屈打成招,我……我不服气,所以……所以就上告知府衙门;想不到……想不到任云龙神通广大,竟连知府也收买了……我……我只好……”
“你只好一路告上来,直到直隶总督衙门,再到刑部,是吗?”煜颢的脸更沉了。难怪卫家会散尽家财,难怪她会狼狈至此,甚至好几天没有吃饭。因为打官司是要银子的啊!再想想那千里的路途奔波,上公堂抛头露面的难堪羞辱,也真是难为她了!
卫嫣儿点头,“我以为到了刑部以后,刑部的大老爷会替我作主,但是……但是那任云龙却连刑部也打通了。我……我实在无法可想,只好来找你,我知道你恨我、怪我,可是……可是现在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倚靠了。爷,求求你,救救我爹!”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爹?你难道不怕我迁怒你爹,借机报仇?”
“不,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虽然恨我,却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更何况我爹是被冤枉的,而你向来最见不得这种冤枉事,所以我相信你定会救他的。”
“即使要你付出任何代价你都愿意?”
她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嗯!”
“包括当我的贴身丫环,伺候我的生活起居?”他又重新提出条件。
“只要你愿意救我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万一我救不了你爹呢?”
卫嫣儿脸上浮起一抹凄美的笑,“真是那样,也只能怪命运,我不会怪你的。”
“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替你爹洗刷冤屈。但是你得记得,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人,不论你爹最后结果如何,你都是我的,你的命、你的未来、你的一切都掌握在我手中;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替你决定,知道吗?”
第三章
翠峰楼是位在菜市口边的一家酒楼。
翠峰楼的生意一向不差,因为主厨师父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名厨,所以每天光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就将翠峰楼挤得水泄不通。
虽然如此,只要有耐心,想进入翠峰楼一尝主厨名菜的,倒也没什么困难。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那么一天,翠峰楼是连挤都挤不进去的,那就是刑部在菜市口监斩人犯时。
由于得地理位置之便,翠峰楼的二楼正巧位在刑台边,所以只要站在二楼往下一看一上从监斩官的森严面容,下至刽子手的肃穆表情,乃至死刑犯的惨白死灰的脸色,都一览无遗。所以每当有犯人要处决时,翠峰楼从三天前就让好事的民众给挤满,而今天自然不例外。
处决的时间订在午时三刻,煜颢和卫嫣儿于正午时分就等在翠峰楼二楼。
只见卫嫣儿打扮成书僮模样,头上戴了顶帽子,遮住一头如云的长发。她的气色看起来较两天前已经好了许多,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而紧蹙的眉头更透露出她心里的紧张。
坐在一旁喝茶的煜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即使经过那样的千里劳顿,即使她仍病着,但该死的,她依然美得惊人,美得让他心动。
她的眉形秀丽如山,睫毛很长,一对瞳眸乌亮水灵,若有情似无情,鼻子小巧挺直,朱唇微微翕张着,仿佛在诱惑人去亲她似的;而她的一身肌肤极白极香,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虽然现在她穿着书僮的衣衫,但煜颢的一双利眸仍旧透过衣衫,无声无息地爱抚着他早熟知的雪白肌肤,吸嗅着她身上致命的香味,这让他忍不住胸口一紧,胯下的欲望也猛地膨胀起来。
他想要她!若非时地不宜,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占有她。
但是不行,再过个半刻钟就是午时三刻,而他得先把卫啸天从刀口上解救下来,否则就真要枉送一条人命。
由于时间紧迫,因此煜颢并没有仔细去查这个案子。他只是找了礼亲王煜扔和德亲王煜祺,三人一同前往刑部调出卫啸天的案子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煜颢便知道卫嫣儿所言不差,这当真是个天大地大的大冤案。
于是他立刻请煜扔和煜祺进宫奏禀皇上,务必让他们两人在午时三刻前取得圣旨,好救下卫啸天。因为刑部素来是老六煜和的势力范围,而煜和又是老九煜禄的同伙人,所以他们只好越过刑部,直接上奏,只是不知一切是否顺利?
煜颢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眼神再次飘向站在窗边的卫嫣儿,她正咬着唇往下看,两只小手紧张得绞在一起,他顿时明白,人犯应该已经押解进场。
他走上前,从背后不动声色地搂住她的肩。
卫嫣儿微微颤抖着,娇弱的身躯不由自主往后靠在他身上,寻求他身上的温暖,“十三爷,我爹他……”
“别紧张,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可是监斩官已经就位,刽子手也准备好了,我……”
煜颢搂紧她,“午时三刻还没到,就算午时三刻到了,也得放炮才能行刑,我问你,你听见炮声了吗?”
“没……”卫嫣儿话都还没说完,便听得一声炮响。
听到这炮响,卫嫣儿脚下一软,整个人滑了下去,若非煜颢搂着她,只怕她已昏倒在地。
这时,煜颢也刷白了脸。
怎么会这样?难道五哥和十四弟没能请到圣旨吗?
正想着时,只听见监斩官一声大喊:“行刑!”
这声行刑犹如一声响雷,狠狠敲在卫嫣儿头上。她挣脱煜颢的怀抱,不顾一切攀到窗子上对着刑场大喊:“爹,爹!”
眼看卫嫣儿就要往下掉,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跟着一条瘦削的人影凌空飞起,几个起落,转眼降至刑场。
“慢!刀下留人!”
监斩官傅雷忽地站起来,“十四爷,您怎么来了?”
礼亲王煜扔眼带寒光扫了傅雷一眼,“傅大人,我是奉皇上旨意而来的。”
“皇上旨意?”
“没错。”煜扔指着跪在地上的卫啸天说:“皇上说卫啸天有冤情,他老人家要亲自审问。”
“可卫啸天的案子是经过三审定识,他本人也坦承不讳,皇上没道理亲审啊?”
煜扔俊脸一沉,“傅大人,你想抗旨?”
“下官不敢,只是敢问十四爷,您可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这真是皇上说的?否则空口说白话,拦下该斩之人,这罪过要由谁来担当?”
“哼!傅雷,你是怀疑我假传圣旨?”
“下官不敢。”
煜秘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这东西可以证明我所说不假吧?”
傅雷一见,当场跪落在地,“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煜扔大手一挥,“来人啊,把卫啸天押回刑部,其余人犯全部择期执刑。”
说罢,煜扔有意无意往翠峰楼的方向看去,然后嘴角露出一抹狂放与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煜颢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这个老十四,为什么做起事情来总让人心惊胆战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总选在最重要、最紧张的时候冒出来,吓得嫣儿差点跳楼殉父,而他也险些没气了。该死!早一点来会怎么样吗?他非得找个时间,好好揍这老十四一顿不可!
煜颢想着,一面将早已吓呆的卫嫣儿抱进来,“嫣儿,没事了!”
卫嫣儿傻傻地看着他,犹仍不敢相信,她爹真的从刽子手刀下逃生了。
“嫣儿,嫣儿!”煜颢拍拍她,试图让她清醒,哪晓得这一拍,手中竟然沾满泪水。“嫣儿,别哭,别在这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