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整理花圃的老何,听见少爷和表小姐声音从树丛后传来,好像是在相互对骂的样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放下锄头绕过树丛来探个究竟。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两人正相互拳打脚踢,他连忙冲上前相劝。
「少爷、表小姐!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两个小家伙正打得浑然忘我,对老人家的规劝听若未闻。
老何见两人依然互不相让,急得老脸发白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呀!少爷和表小姐又打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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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小花厅里,余惠君和任秀姝两人正边喝茶边话家常,突然从外头奔来一个侍女,神色慌张地禀告:「夫人、董夫人,不好了!少爷和表小姐又在花园打架了!」
又打架了!余惠君和任秀姝相视一眼,同时暗叹口气,立刻起身相偕至花园一探究竟。
当两人到达时,夏儿和春桃早一步将两人拉开,还有好几个闻讯赶来的女婢和家仆站至两人身边,以防两人再度看不顺眼,又扑上前扭打起来。
「又怎么了?」
余惠君和任秀姝一过来就看见两人的惨状。只见董心屏右颊肿了起来,左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发髻散乱,衣衫被拉扯得凌乱不整;而柳慕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右颊有个巴掌印,左颊有四道抓痕,头发跟衣衫也同样被扯得凌乱。
余惠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两个孩子随着年纪渐长也愈加懂事;但对打架这档事,却是年纪愈大愈在行,让她不得不担忧,两人以后会不会拿着刀剑互砍。
余惠君叹口气问:「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她话才落,两个孩子即相互指着对方。
「是他!」
「是她!」
余惠君觉得头痛,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突然,柳慕云开口说:「我没有动手,我只是用脚踢而已!」
「我也没有动手,我只是用球扔而已!」董心屏也说。
姑嫂二人相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实在是……
任秀姝回头问女儿:「你们就为了这样而打架?」
董心屏仍满心气愤地瞪视着他,指控道:「云哥哥骂我是小辣椒!」
任秀姝和余惠君听了转首看向柳慕云。
柳慕云亦气愤反控道:「屏妹妹也骂我是大狗熊!」
围在两人身边的大人们,个个听得是直摇头叹气。
这两个孩子对骂起来,言语之犀利比起大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惠君与任秀姝相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各自把两人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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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惠君带着柳慕云回到房里,先动手帮他把衣服理好,解开束发巾重新梳理整齐再绑好,轻抚他颊上的巴掌印和抓痕,心疼不已地说:「你是哥哥,要多让妹妹一点,不要每次见下面就斗嘴,斗完嘴就打架。」
「又不是我喜欢跟她吵架,是她先来惹我的!」柳慕云小嘴微抿,余怒未消。
这两个孩子实在令人伤脑筋,十次碰在一起有七次是以打架收场。
余惠君注视娇儿片刻,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又和你晴姐姐怎么了?」
被娘亲这一问,他才刚抑下的委屈感立刻又涌上来,泪水霎时也盈满眼眶,他扑进任夫人怀里哭诉道:「我想跟爹爹一起出门,结果晴姐姐不让我跟,说要我把书房里的书读完才可以!那么多书,我怎么可能读得完嘛!」
果然如此,每当娇儿被女儿斥责之后,如果再遇上屏儿,两个孩子就会以斗嘴开场,以打架收场。
「好了,别哭了!你现在还太小,所以晴姐姐才不让你跟;等你长大一点后,你爹和晴姐姐就会带你一起去了。」余惠君话落又说:「这样好不好?娘下午带你去逛大街,买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给你。」
柳慕云哭了好一会才离开她怀里,抬手抹干泪水摇头说:「我不要去逛大街,我要去念书。晴姐姐说,我只要把书读完就可以跟爹一起出远门了,我明年就把书读完!」
娇儿好大的口气!余惠君唇边轻漾一抹有趣的笑意。
女儿老是说她和老爷都快把娇儿宠上天了,可是娇儿除了爱撒娇又任性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傲人的骨气。
她转身拉开妆台的小抽屉,取出一瓶消肿药膏,轻轻涂抹在他颊上那数道红抓痕上。
「你还是别再跟屏儿打架了,她的指甲可不短呢!」
柳慕云闻言不服气地说:「哼!我也要留长指甲来抓她!」
余惠君听了差点忍俊不住。
这语气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何况女儿也不会让她的云弟弟留着脏脏的长指甲;接着又想起韦夫子因家中有事告假数天,不如就这么做吧!
「这样好不好?这几天就由娘来陪你念书。」
「真的吗?!」柳慕云既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余惠君含笑点头。
「太好了!我最喜欢娘了!」柳慕云扑进她怀里欢喜道。
余惠君疼爱地轻抚他头顶。娇儿虽不是亲骨肉,却比女儿小时候更爱撒娇也更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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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乌月兔的追逐中,溽暑寒冬的递嬗下,六年的时光如流水般轻轻溜过。
「晴姐姐。」
柳慕云来到任紫晴闺房外,门也不敲地就推门进入,正坐在圆桌边安静绣花的主婢二人,皆被突然闯进来的他吓了一跳。
春桃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少爷,你是冒失鬼啊!」
「我是冒失鬼?」柳慕云不解她为何会这么说。「为什么?」
春桃只是又赏了他一记白眼,也不答话。
任紫晴则是含笑睨了他一眼。
也许是自幼即耳鬓厮磨,云弟似乎不太懂得避嫌,一点都不知道进她闺房前要先敲门以示礼貌,总是冒冒失失地开门就闯进来,害得春桃老是受到他惊吓。
柳慕云走近桌边,笑容满面地看着任紫晴。
「晴姐姐,我有一样东西要送妳!」语毕,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绸小锦囊递给任紫晴。
任紫晴接过小锦囊,打开一瞧,是一对由羊脂白玉雕琢成花形,非常精致漂亮的耳环。
「哇,真漂亮!」春桃看了忍不住暗赞少爷的好眼光。
柳慕云被她一赞更感得意,笑嘻嘻地说:「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钱买的,可不是跟爹要的!」
任紫晴睨他一眼,抿嘴一笑,心里欣喜他的懂事。
随即,柳慕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缎小锦囊,送到春桃面前。
「这个是给桃姐姐的。」
「什么东西啊?」春桃好奇地倒出锦囊里的东西,待看见也是一对耳环,虽是仿制品但也做工精细。
她心儿骤然一跳,睇了小姐一眼,不禁开口骂道:「你怎么可以随便送姑娘家这种东西呢?!」
柳慕云见她不但不高兴还数落他,亦立刻反驳道:「我可不是『随便』送送而已。这是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虽然它只是——有点便宜。」他的尾音有点微弱,最后更俊脸微酡,声如蚊蚋。「因为那时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只够买这个。」
任紫晴听了掩口窃笑,春桃却是又气又羞,直想开口大骂少爷是呆头鹅。
柳慕云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看看任紫晴又看看春桃,不解主婢二人,为何一人是笑一人是气。片刻,他又问:「难道桃姐姐不喜欢?这是我特地顺便买回来要送妳的耶!」
任紫晴听了更感好笑,一个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叫特地顺便?恐怕是「顺便」的成分居多。春桃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半大不小,有点懂又不太懂的少爷纠缠不清了。
「好啦!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去沏茶,你先坐着!」语毕起身出去沏茶。
柳慕云真弄不懂春桃为什么生气,待她离开后立刻靠上去悄声问:「晴姐姐,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送她耳环,还是嫌它太粗俗,可是我真的没有钱了。」语毕,还显露一副为难的样子。
任紫晴只是疼爱地睇他一眼,温婉柔笑说:「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乱猜。」
既然晴姐姐要他不必介意,柳慕云自然也就不介意了。他上前绕到她身后,张臂圈住那柳腰,凑上去轻嗅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那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他更喜欢晴姐姐那宛如丝缎般的柔顺秀发。
「晴姐姐。」他在她耳边轻唤一声。
「你又想做什么了?」任紫晴在绣布背面打个结,拿过剪刀剪断绣线。
每当他这么轻唤自己时,她便明白他对自己有所求。
「下个月太湖边有赏花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有好大一片我们最喜欢的莲花喔!」柳慕云语带兴奋地说。
任紫晴拿过绿色绣线,穿过针孔在线尾打个结。
「你去看过了吗?不然怎么知道有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