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三人对他这突然的举动俱感错愕。
柳慕云丢完了糕点,溜下石椅用力把林秉勋推离任紫晴身边。
「你走开啦!」
林秉勋没想到这个小孩会跑来推他,猝不及防下,被推得踉跄后退一大步。
柳慕云推开他之后,张臂挡在任紫晴的身前,小脸因生气而胀红,双脚直跺,泪眼汪汪地嚷着:「晴姐姐是我的!晴姐姐是我的!」
主婢二人被他的举动吓呆了,春桃更是惊呼出声。「小少爷!」
林秉勋也对这小表弟的举动感到不解。
任紫晴觉得他实在太顽皮了,怎么可以这么不礼貌呢!她秀眉微皱,正想开口责备之际--
「林少爷。」
一个女子身影从树丛后出现,赫然是任家庄的总管夫人--池秋月--她已于去年在任老爷和夫人的撮合下,嫁给丧偶多年的任家庄总管。
池秋月姗姗走至凉亭,爱怜地看了小少爷一眼,转眸直视着林秉勋,缓声道:「林少爷,有一件事您也许不知道,小姐从小就已经许配给柳家少爷了。」
听到心仪的晴妹已许配给他人,林秉勋呆愕了好半晌才回神。
「谁是柳家少爷?」
池秋月看了小少爷一眼,答道:「就是小姐身前的孩子。」
林秉勋简直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亲姊弟吗?再者,晴妹已届出阁年纪,而小云儿却还只是个孩子呀!
池伙月的话像一记响雷,瞬间震醒了任紫晴……她几乎忘了,云弟弟不只是弟弟,更是她的小小未婚夫。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不相信!」林秉勋看着沉默不语的任紫晴。
为什么她不否认,难道这是真的?
「林少爷,这婚约是老爷和夫人亲口允诺,小姐同意的。」池秋月语调和缓。「您若不信,尽可向庄内任何一个人求证。」
林秉勋看向春桃,春桃左右扫视了一眼,对他微点头。
林秉勋还是不相信,遂向任紫晴求证:「晴妹,这是真的吗?!」
任紫晴螓首低垂,轻声道:「是--真的。」
这话犹如青天霹雳,使林秉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俊颜也于霎时变得十分苍白。
「不……我不信!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我要去向表姨父问个明白,请他别把晴妹的终生幸福当儿戏!」语毕转身快步离去。
池秋月目送他离去,回眸看了任紫晴一眼亦转身离去。只要是危及小少爷权益的人事物,她都要设法加以排除。
任紫晴垂首不语,刚才池秋月那一眼,仿佛在责备她是个违誓背约的小人,心里刚萌芽的情苗,于一瞬间亦枯萎了,浓情蜜意的喜悦全化成了苦涩滋味,她心中有着淡淡的悔意。
「晴姐姐。」
一声稚嫩的嗓音唤得她回过神来,任紫晴看着小脸微仰的云弟弟,黑白分明的星眸里,盈满晶莹剔透的泪水。她蹲下身看着神情令人怜爱的柳慕云,心中竟莫名涌上一股悲凄,泪水于瞬间夺眶而出。
柳慕云见了忙伸手去帮她拭泪,急声说:「晴姐姐别哭!」
任紫晴只是将他拥在胸前,轻喃道:「为什么你不能快点长大……」
春桃看着小姐和小少爷,心里有着万般感慨。她老早就察觉小少爷的反常与小姐有关;只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也会有这般明显的敌意和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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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饭时间,春桃带着柳慕云到饭厅准备用餐。柳慕云自个爬上椅子坐好等着春桃帮他盛饭。
春桃看老爷、夫人和小姐都还没到,便要转身去通知他们用餐时间到了。
这时,柳慕云突然开口问:「桃姐姐,要怎样才能快快长大?」
春桃被问得一愣。心想小少爷怎会突然问起这个,接着又想平常小少爷吃顿饭连半碗都嫌多,总要夫人、小姐声声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饭吃完。
「想快快长大就要吃饭,要吃很多、很多的饭。」
柳慕云仰首看她,眉心微锁。「要吃很多的饭?」
「对!要吃很多的饭。」
得到桃姐姐肯定的答案,柳慕云拿过空碗溜下椅子就想自己盛饭。
春桃见状忙上前帮他。
柳慕云看她只盛了半碗饭,又不解地问:「不是要吃很多的饭吗?这样不够多啊!」
春桃哪敢真的帮他盛「很多」的饭,只得解释道:「这些吃完了再盛啊!」
柳慕云看了饭锅一眼,心想里面还有很多饭可以吃,不必怕没有「很多很多」的饭。
春桃把筷匙摆好,接着抱他坐上椅子。
「你先吃没关系,桃姐姐去叫老爷、夫人和小姐来吃饭。」语毕即转身离开。
柳慕云待她离开后立刻站上椅子,伸长手臂拿过大汤杓,舀了汤就往饭上浇,坐下后抓起筷子拌拌,就将白饭拼命往嘴里拨。
不一会,半碗饭已吞得精光。他溜下椅子到饭锅边又盛了满满一碗白饭,又爬上椅子站起,舀了汤又往饭上浇,直到他已吃下「很多很多」的饭,觉得可以快快长大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地离开饭桌。
不久,任汉文偕同夫人和女儿来到饭厅,三人尚未入座即为触目所及的景象愕然一惊。只见饭桌一角饭粒掉满桌,摆在中央的菜汤汤汁四溅,饭锅边也掉满了饭粒;原本应有八分满的白米饭,这时也剩下不到两碗。
任紫晴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她上前拿过一条手巾,将掉落的饭粒统统拨进还剩下不少饭粒的空碗。
「一定是云弟弟吃的,还真像只小猫儿!」
余惠君走近饭桌边,看着饭锅里仅剩两碗的白米饭,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唤春桃再去厨房添些饭来。
任汉文见状知其意,遂道:「我今天不太饿,吃半碗饭也就够了。」
「娘,我也是。」
余惠君也觉得不大饿,遂替父女俩及自己各盛了半碗饭,三人入座后默然无语地进食着,都为林秉勋与柳慕云的事而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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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汉文和余惠君用过午饭后,在偏厅小坐休息片刻。两人正为女儿与柳慕云的事烦恼不已,不知是该为女儿的幸福着想,还是该坚守自己亲许的承诺。
「如果秉勋值得晴儿托付终生的话,我就当个小人,取消任家与柳家的婚约。」
余惠君叹口气说:「晴儿不会这么做的。晴儿虽是女儿身,但襟怀不让须眉,她不会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可是……」任汉文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这时,春桃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老爷,夫人!小少爷在床上打滚,直嚷着肚子痛,该怎么办?!」
「什么?!」任汉文和余惠君同时站起,余惠君更是焦急地直奔柳慕云房间。
任汉文问道:「云儿为什么会肚子痛,请大夫了没?」
「还没。」春桃摇头。
「还不赶快叫阿富去请大夫!」
「是!」春桃转身匆匆离去。
任汉文也神情焦急地转往柳慕云房间。
房里,任紫晴又慌又急地安慰抱着肚子,在床上不住翻滚的柳慕云。
「云弟弟,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晴姐姐呀!」
柳慕云只是哭喊着:「肚子痛!我的肚子好痛!」
任紫晴顿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儿怎么了?」余惠君来到床边,看见娇儿痛苦打滚的模样,既焦急又心疼,上前抱起他拥进怀里,担忧地问:「云儿,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柳慕云只是泣声道:「娘,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云儿怎么了,要不要紧?」任汉文随后也来到房间,看见被夫人拥在怀里的柳慕云,痛得小脸发白、满头大汗,亦是心疼不已。「你再忍一忍,爹已经找人去请大夫了。」
柳慕云只是依偎在任夫人怀里哭泣着,任紫晴见状掏出了手绢,心疼地拭去他额上汗珠。
约莫一刻钟,春桃领着年约四旬的齐大夫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大夫来了!」
任汉文立刻上前,难掩焦急神色。
「大夫,云儿直嚷着肚子痛,麻烦你帮他看看!」
齐大夫将背来的药箱置于桌上,微点头走向床边,任紫晴立刻让出位置。
齐大夫上前执起他的小手把脉,又抚触他额头,接着柔声问:「孩子,你中午吃了什么东西?」
小云儿看着慈眉善目的齐大夫,抹了抹泪水,呜咽答道:「饭。」
「只有吃饭?」齐大夫问。
柳慕云点点头。
齐大夫眉头微皱,伸手轻按他胸腹一下。不意,柳慕云却立刻痛叫出声--「好痛!」
齐大夫看着他沉吟片刻,柔声问:「可以告诉伯伯,你吃了多少饭吗?」
柳慕云伸出小手比了四根手指头。「四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感惊诧。
一个大人都不太可能一次吃下这么多饭,他一个小孩一次吃了这么多,小小的胃当然受不了。
任汉文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向齐大夫询问:「大夫,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