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时,早已是下午时分了。
雅典本不是希腊的首都,但当奥图王登基时,为了要显
示他有别于先王的古典之趣,便定雅典为都。
原本是小渔村的雅典,便在一夜之间繁华起来了。
密集的人口造成房屋的短缺,因此街头巷尾都能看到许
多或坐或卧的人们,十分富有东方气息。
嘈杂的街道上,熙攘着缤纷的服饰。
嘉土德爵土深深地喜爱这个城市,他知道,要不是他已
经决定辞职并在短期内离开雅典的话,他一定会很喜爱这项
职务的。
英国大使馆的建筑物十分醒目清爽,宽阔幽雅的院落更
是宜人。
嘉土德爵士不得不依照礼数,一一见过秘书、职员与一
些身份较高的仆人。他十分客气、有礼地应酬着。
当他迫不及待地步上二楼套房时,他不禁感到几乎有一
世纪未见到雅娜了。
杰金斯正在楼上等着他,当他一瞧见嘉士德爵士的身
影,便立即为他开了门。
但,并没有雕花木箱的踪迹,他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杰
金斯。
“雅娜小姐走了,爵士。”杰金斯低沉地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走了?”嘉土德爵土急急追问着。
“一到官邸,我就令人将箱子送上来,”杰金斯答道,
“我记得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爵士。”
“好,好!”嘉士德爵土说,“然后呢?”
“我又要他们把其它的行李也送上来,爵士,然后,我
就照您的吩咐让雅娜小姐出来了。”
“她没事吧?”嘉士德爵士关心地问着。
“好得很,爵士!她还谢谢我一路的帮忙呢1”
“后来呢?”
“随后我就离开卧室,指点仆人们把其它的行李安放在
衣橱里。因为我想雅娜小姐大概喜欢静一会儿,于是我便打
开衣箱,为您整理衣服。我想这些衣服都是您马上要穿的,
放久了就会起皱的。”
“我懂。”嘉士德爵士不耐烦地答道。
他一向不耐烦杰金斯慢条斯理的赘述。
“好一会,爵士,我想去看看雅娜小姐是不是需要什
么,却发现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嘉士德爵士的声音都变了。
“她走了,爵士!”
“那怎么可能?一定会有人看到她的。”
杰金斯踌躇了一阵子。
“我发现,爵士,”他终于说道,“在我们的船靠岸之
前,我发现雅娜小姐的床上少了一张白被单。本来我以为她
用来垫在箱子里,但现在却找不到了。我猜想雅娜小姐一定
把它裹在身上,混出官邱了。”
“裹在身上?”嘉士德爵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立刻明白了。
白床单裹在身上不就象东方女子穿的纱龙?
趁着他抵达时的骚动与喧闹,很容易地便能从侧门溜走。
就象平地焦雷一般。
他实在无法相信她竟离开他了。他不能相信在他们计划
好一切之后,她竟无声无息地走出他的生命,正如她来时一
般神秘、静俏。
他心痛地想着:太迟了!也许她早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不是一直反对他为她牺牲吗?也许当他正想着他们从
此再不分离时,她可正计划着实现她的想法。
她不是提议暂时分别,待战争结束后再说?
“这不会是真的!她不会这么做的!”嘉士德心里痛苦
地喊呐着。
他懊悔自己为何不多了解一些雅娜的身世。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她姓什么。
她曾说过,这并不重要,再说俄国姓氏又极类似。
“我亲爱的!我心爱的宝贝!”他心底狂呼着,“你怎
忍心这么做?你怎忍心如此地折磨我?”
表面上,他极力镇定着。
他知道杰金斯正注意着他,深怕因此受责,他立刻说道:
“你没错,杰金斯。只要调查一下——当然要很谨慎的
——看看有谁注意到雅娜小姐的行踪。”
“我会遵令照办的,爵士。”杰金斯的脸色立刻松懈下
来了。
嘉土德爵士跟到窗边,漠然地望着雅典城周围的隐隐青
峰。
在金黄色的阳光下,景色显得格外美丽。可是,他只看
到一双深幽幽的眼睛默默地望着他,他甚至还感到她那甜蜜
的红唇,在他唇下微颤着。
“我一定要找到她,”他喃喃地说,“即使要花一辈子
的时间!”
深陷在起伏不定的思潮中,他仿佛听到杰金斯在说话:
“打扰您了,爵士,可是您该更衣去谒见国王了。”
嘉土德爵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责任感强迫他将一
切痛苦暂时压抑下来。
恍恍惚惚地,他任由杰金斯为他穿上礼服。
穿戴完毕,他连镜子也不照,便走了出去。
坐上马车,车子载他来到皇宫。
卫士们穿着硬挺耀目的制服——白色的短裙与金色的上
装,斜戴流苏小帽,腰间配着匕首。
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有着美丽晶莹的水晶吊灯,繁复的巴
浴克服饰,以及镀金的摆设与精致的瓷器。
一位穿着华服的邓姆上校引着嘉士德爵士穿过大厅,走
到一扇华丽的门前,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恭敬地为他开了门。
一位随从副官立刻迎接着嘉士德爵士,并引他到另一扇
门前
两旁的侍卫开了门,嘉士德爵士一眼便看到奥图王与亚
美莉皇后正在等着他。
他随即上前行礼,随从副官在旁呼报着:
“英国公使嘉士德爵士,陛下!”
自登基以来奥图王已经发福了,但却仍然保留着曾风靡
无数美人的英俊仪表与神采。
“欢迎来希腊!”他说着英文。
“您太客气了,陛下。”嘉士德爵士立刻答道。
皇后也伸出了玉手。
岁月已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但看起来依然极富风韵。
“我们一直在期盼着您的光临,爵士。”她说,“我们
已经好久没见了!”
“确实是的,王后陛下。”
“有位贵宾正盼望着结识您呢,爵士。”皇后说道。
她望着前方的一扇门,立刻,象安排好似的,一个女人
走了出来。
嘉士德爵士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刹时浑身血液都凝冻起
来。
是雅娜!完全不同的雅娜!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纱礼服,紧身的上衣衬托出她纤美
的身段。她的腰肢极为纤细,头发也梳着流行的式样。
她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当他们双目交流时,嘉士德爵
士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似乎怕他责怪。
“让我来介绍,爵士,”皇后说道,“这位是雅娜叶瑞
英斯基公主殿下。我想您在俄国时一定见过她的父亲——伊
凡大公吧!”
嘉士德爵土象遭了电殛一般,无法动弹。他只能愣愣地
望着雅娜。雅娜似乎了解他的想法,立刻带着恳求的神色转
向国王。
他微笑着对嘉士德爵士说:
“雅绷给我出了个难题,爵士。她说她希望立刻与你结
婚!当然她也告诉我,你以为在此情况下,必须辞去目前的
公使之职。”
“正是,陛下。”嘉士德爵士答道。
“可是要是在这个艰难的时期失去你这么贤能有为的大
使,可真是希腊的一大损失!”
“您太过奖了,陛下。”嘉土德爵士答道,“当然您很清楚
在英俄交战期间,身为英国大使是无法娶一位俄国妻子的。”
“这正是雅娜给我出的难题,”奥图王继续说道,“但
是因为我聪明绝顶,所以我想出了办法!”
嘉士德爵士没有说话。
但雅娜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此并未寄以期望,也并不
认为奥图王能想出将为英国外交部所接纳的良策。
“我想,你可不知道,”国王继续说道,“也许你刚好
忘了,伊凡大公娶的是伯尼奔尼撤的安妮公主!”
嘉士德爵士不禁愕然。
“当时沙皇很不赞成这项婚事,但安妮公主终于离开希
腊,与伊凡大公成婚,并将她的产业留给她的侄子。”
嘉士德爵士聚精会神地听着。
“而他——王子,不幸于两年前的革命中丧生,”国王
又说,“因为他与皇家对抗,所以从此便把他的产业、土地
全充公了。”
他转过头来,对雅娜微笑着。
“现在因为雅娜向我请求庇护,我打算把原属于雅娜外
祖父的伯尼奔尼撤归还给她。不过,我可有个附带的条件。”
“附带的条件,陛下?”嘉士德爵士不得不说话,因为
他知道国王正等着听他说这句话。
“是的,”奥图王得意地说,“也就是,雅娜必须入希
腊籍,成为希腊人。她再也不是俄国公主,而是伯尼奔尼撤
的雅娜公主了。”
嘉士德的脸上泛起一阵喜悦的光彩,奥图王笑着说:
“我想,英国外交部的任何官员都不会反对他们的公使
在此刻娶一位希腊妻子,以加强两国联系,保证及促进希腊
的中立吧!”
雅娜兴奋得低呼起来,她的手轻轻地滑入嘉士德爵士的
掌中。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纤指。
然后,他强自镇定地说:
“我该如何向陛下表示谢意呢?”
“简单得很,你留下来晚餐,谈谈你在波斯及康土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