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娜感到有人将箱子扛起,似乎又绑在绳子上,因为她
感到箱子很剧烈地晃动着。
砰的一声,箱子落在甲板上了。
“欢迎您上船,爵士。”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
话。
“您的行李都已由您的随从送到房里了,现在这只箱子
可要放在货舱里?”
没有回答,似乎嘉土德爵士在考虑。
“不用了,把它送到我房里吧!”
“好的,爵士,请这边走,船长正等着您呢!”
雅娜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才放下了千钧重
担,自始至终,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现在,没有关系了,她想,就算有人听到也没有关系。
现在,她已经离开王宫了。
她再也不必怕那些可怕的太监了。
迟来的喜说令她感到昏昏然,她不断低语着:
“感谢您……上帝!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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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希望您旅途愉快并满意我们的安排,爵士。”
嘉土德爵士站在门口,环视着这间单人舱。
满脸歉意的船长急急地向嘉土德解释着:这艘船负载的
伤兵己超出预定许多,几乎在每一间舱房里都住了三、四个
人,因此实在很难为嘉士德爵士腾出两间房来。
他现在为嘉士德爵士安排的这间,是船上最豪华也最昂
贵的客舱。
这间套房很宽广,约有普通单人房的三倍大,在角落,
还安放了一张古色古香的铜床。
蚊帐高高地盘在床顶,衬着铜床四脚上的柱子,真象一
艘欲扬帆船。
整间客舱都铺了一层厚软的地毯,另外还有一张桌子和
两张可供休憩的扶手椅。
舱房的一边有一扇窗户,配着美丽的窗帘,而最奢侈、
最令人满意的便是这间舱房还附着一个浴室。
嘉士德爵士露出了微笑。
“我很满意,”他说,“再说,我只不过待一、两夜而
己。”
“很高兴您能满意,爵士。”杰金斯答道。
当嘉士德爵士在打量这间舱房时,他一直面有忧色。
他一向以为:如果不能今主人满意,那也即是对自己的
一种侮辱。
他已经为嘉士德爵士工作八年了,在每次的旅程中,他
都仔细地为嘉士德爵士照料一切,因此,连嘉土德爵士也常
常对人说,自己今日的成功至少有一半得归功于杰金斯的细
心照料呢!
“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爵士,”他继续说道,“您可
以在舱内用膳,船上的大厨也很感激我自愿代他为您准备膳
食。
“当然,我还是从大使馆里带了好些食物,史瑞福爵士
的大厨最亲切、最热诚了。”
“相信你一定设想得十分周到,杰金斯。”嘉士德爵士
的语调中有着一丝不耐。
他的心里确实很感激杰金斯的细心、周到,然而这些冗
长单调的叙述却往往令他觉得不耐与沉闷。
“您现在可需要什么,爵土?”
“不用了,谢谢你。”嘉士德爵士答道,“离开大使馆
之前,我曾与大使一块儿用膳,虽然那时还早,但因为我今
天早晨七点钟就开始骑马,倒觉得很有胃口。”
“是的,爵士。”
“在四点钟时,可以为我准备下午茶,现在,我得专心
工作了。噢,是你为我安排这张桌子的吧?”
“是的,爵士。我是在一间货舱里找出来的,因为船上
载满了兵士,只好把许多家具都收气来了。”
“谢谢你,杰金斯。”
“我还找到了一个地方来搁放您的行李,对了,您到底
要怎么处理这个箱子呢?”
抬起头,嘉土德爵士才发现放在墙角的箱子,难怪刚才
并未注意到。
“是不是和其它的行李放在一块儿,爵士?”杰金斯征
询着他的意见。
“我想,还是先打开看看再说吧!”嘉士德爵士踌躇了
一会说道,“记得给我钥匙的那位太监说,里面是件珍贵的
宝物呢!”
他伸进衣袋,掏出沙钦交给他的钥匙。
“把它打开吧!杰金斯,我持会再来看。”
“好的,爵土。”
桌上放了一份报纸,嘉士德爵土随手拿起来,便闲闲地
坐在扶持中看起报来。
此刻,船已经驶出了博施普鲁士海,陆上的—尖塔、寺
庙、回教寺院与宫殿都逐渐地远去,逐渐地消逝,船已驶入
玛墨拉海。
这些景色嘉士德爵士已经见过许多次,因此他并没有凭
栏远眺,反而专注地看着报纸,虽然这已是多天前的报纸,
但仍然有许多他尚未获知的消息。
杰金斯轻轻地带上房门,让嘉士德爵土安静地憩息着。
他的耳边不时传来轰轰的马达声,时而间杂着阵阵海鸥的鸣
声。
蓦地,嘉土德爵士的脑际掠过一阵自己也不明白的直
觉,他猛然警觉地坐直身子,眼光投注到放在角落的大衣箱
上。
方才杰金斯已经把锁打开了,而且还为他掀起了箱盖,
一眼担去,只见一片绫罗丝缎,灿灿生光,极为耀眼。
忽然,大出他意料之外,这些绸缎竟开始轻轻地波动
着!
太不可思议了,他大为震动着,然后一个念头闪过他的
脑海:也许里面藏了什么小动物或小鸟!
没想到在一阵波动后,竟有一张女人的脸孔出现在这片
丝绸中!
嘉土德爵土瞠目结舌,以为这只是一些幻象,但,在雅
娜挣扎着站起来时,他知道这并不是幻景,而是真实的。
她穿着玫瑰红的薄沙衣裳,娇嫩的颜色和细柔的纱衣益
发衬托出她洁白光滑的肌肤,衣裳和腰带上缀着的珍珠宝石
在阳光下不停地闪烁生辉。
她缓缓地伸手掀起头上的面纱。
刹时,嘉士德爵士楞住了,几乎无法动弹。
但,很快地,他就恢复了知觉。
“老天!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在震怒之下,他用英文大声厉斥着,产生了一阵嗡嗡的
回声。
“抱歉极了!可是这是我唯一的逃生之路了。”雅娜立
刻以同样的语言回答。
她亭亭地站在衣箱里,脚下堆满了五彩缤纷的丝绸,嘉
士德爵士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细细端详着她。
“我记得你!我见过你!”嘉士德爵士惊呼着,“你是
雅娜——我在市场搭救的那个女子!”
“阁下还记得我倒真令我受宠若惊!”
“怎么你会到了苏丹皇宫!”
说到这里,他立刻上下打量着她这身奇异的装扮。
“我……不得不……藏在……王宫里,”雅娜低低地答
复着。
当然,她明白,要是她说出真相,嘉土德爵土一定会惊
怒无比的。
嘉士德爵士的眉头蹙了起来,声调也跟以前不同了。
“快回去!愈快愈好!”荔士德爵士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可不能待在船上,更不能待在我房里!”
“的确……是很为难,”雅娜答道,“不过我实在是
……无法可想。”
“你在王宫里干吗?”他问,“怎么会打扮成这个样
子?”
“刚才已经解释过,”雅娜回答,“我是藏在那儿的。”
“为什么要躲?躲谁?”嘉士德爵士紧迫地问道,“我
遇到你的时候,你好象并没有在躲什么呀!”
沉默了片刻,雅娜微微扬起下巴,凝视着嘉士德爵士,
勇敢地说:
“我是俄国人!”
“老天!”
他不自觉地蹦出这两个字。他转身踱到桌边,靠着桌
子,好象很需要它的支撑。
雅娜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
“俄国人!却从苏丹的宫里逃出来!哼!你到底希冀我
为你做什么?”
雅娜什么也没说。
“我想,如果我通知船长,他可会下令停止航行,然后
送你回土耳其境内。”
“如果这么做,”雅娜说道,“无疑地,人们就会以市
场暴动的方式来对付我的。”
沉寂了片刻,嘉士德爵士转过身来,说道:
“又有什么办法?我怎么向人说明你的出现呢?尤其此
刻船上正载满了被你同胞所伤害的兵土?”
雅绷没有说话,他更加生气地说:
“难道你不明白我处境的为难?带着一个敌人,而且又
是苏丹宫里的人,说不定你的潜逃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雅娜静静地说,“不必让
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那怎么可能?”嘉士德爵士反驳着。
“刚才听到你的仆人说你将在房里用膳,如果你信任
他,不妨让他知道,除此之外,不必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只要一到雅典,我就会消失的。”
雅娜继续说道:
“当然在我未能典当掉我的珠宝之前,我得向你惟一点
点钱,我保证我一定会偿清一切的。”
她的揶揄令嘉士德爵士很不快,他怒气冲冲地说:
“你早就打算好了,对不?哼!我可不会做这种荒唐
事!你真以为我会带着你这样妖艳的美女——实际却是英国
的敌人——到雅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