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残忍的事实!好残忍的命运!是什么人在操纵著这一切,是上帝,还是天神--不管是谁,祂们都是冷酷的,带给人们这么多无情的试炼。
所有的悲痛和哀伤在她心里越积越深,沉重到让她再也无法喘息,无法承受。
穗穗将脸埋入手掌里,从指缝中痛苦地对寂静的空气说:“是我!大胡子,我害了你,我害你失去幸福,我害你失去最心爱的人,我害你几乎要放弃生命,是我……都是我……如果你知道那个夺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我,你还能够爱我吗?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吗--”
晚上,顾叶夫回到家中,发现穗穗已经离开了。
他打开门,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冷清清的空气,全身起了一股寒颤。
答录机上的留言灯还闪著,他打开房子里所有的灯光,穗穗像空气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他亲眼看著穗穗整理出来的衣服,已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他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地,所有的家具摆饰都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移动过的痕迹。
书桌上的一封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心揪得好紧,他竟然害怕走近。
他迟疑著缓缓靠近,当经过答录机的时候,随手按下红色闪灯,机器里面传来自己留话的声音……
“穗穗,我想……你可能还在外面没有回来,趁著输入病历资料的时候打电话给你--”
他走到桌前拿起信,抽出里面一张薄薄的信纸,认出是穗穗龙飞凤舞的字迹。
顾叶夫一边听著自己的声音,一边阅读穗穗简短的道别信。
大胡子
对不起,我离开了。
谢谢你对我承诺一个幸福的未来,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找我,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我还不想被束缚。
还定把美好的感觉留在幻想里好了。
穗穗
好讽刺的情景!他才刚刚对机器剖心掏肺的告白了一大篇,现在却看著穗穗写的离别信,说她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是束缚吗?一句我们并不适合,就要全部抹煞了吗?我们可以拥有幸福的未来,为什么要放弃呢?穗穗!穗穗……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真的无法适应城市的生活?难道你连尝试都不愿意?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啊--你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做啊--穗穗!”
他对著空气嘶吼,撕碎了手里的信纸,扬手撒了满满的整个空间。
他以为穗穗爱他,是不是他的行动太快,所以让穗穗退缩?是不是她不喜欢他的生活步调和环境?她根本不想离开有木里?还是她真的习惯自由,不想被婚姻束缚?
“为什么?为什么?”顾叶夫无法理解,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不断地在脑海中激荡,困惑慢慢地变成一股难以忍受的怒火。
他但愿从来没到过有木里,他但愿自己还溺游在那深不见底的湖心里,从来没有游上岸来。
“该死的穗穗!该死的有木里!该死的爱情!我再也不会踏上有木里一步了!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
他的拳头狠很地击向桌面,巨大的一阵震动,令桌上的东西全都摊倒翻覆。
这样好像还不足以发泄他的情绪,他抓起看得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墙上扔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妈……晚上我不回去了,你不要替我准备晚餐。”
隔天,顾叶夫昏沉沈地睡到下午才起来,他头痛欲裂,脑袋好像就要炸开来一样。前天晚上,他喝光了所有能够找到的烈酒,一夜宿醉。
想到和父母说好要带穗穗回家的约定,为了怕父母空等,他只好起身,拿起电话拨回家。
顾母在电话里充满失望的说:“怎么不回来了呢?你要带女朋友回来,我和你爸爸都很替你高兴,他还特地回绝了好多邀约,连你哥哥全家都要回来,就是要看你的女朋友--”
“妈……她走了……穗穗离开了。”顾叶夫困难地说。
“什么?怎么会呢?是因为叶敏吗?”顾母在电话里面小心翼翼地问。
母亲突如其来的提到叶敏,顾叶夫感到一阵迷惑。“这和叶敏有什么关系?”
顾母沉默了一会儿。“你请假去有木里的时候,叶敏天天打电话来问你的消息。昨天晚上她听说你会带在山上认识的女孩子回来看我们,特地跑来家里对我说了很多话。”
“叶敏说了什么?”
顾母迟疑地说:“这不重要,问题是如果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就不要管叶敏说了什么。叶敏没有去找你吗?”
“没有,我准备把门锁换掉了。我不喜欢她没事就拿著我给小叶的钥匙跑来。”
“唉……我早就知道叶敏喜欢你……”
顾叶夫失去耐心地大声问:“妈!叶敏到底去家里说什么?”
顾母叹了一口气,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她缓缓地说:“叶敏告诉我……穗穗就是四年前害死她姊姊的肇事者之一,虽然她不是驾驶人,但也脱不了责任。”
“什么?妈……你说什么?”顾叶夫清清楚楚的听见母亲的话,却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起初我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是小叶的学长说的,他到有木里找资料的时候遇见穗穗,一听到穗穗的名字就想起来了。叶敏找出四年前的报纸给我看,我才相信。我晓得--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和那个女孩子或许就无法再继续了。唉!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况且还是一场意外,没有人能控制,也没有人愿意故意伤害别人,不能因为这样,就要你放弃好不容易才接受的感情。儿子--你不要管叶敏,只要你们真心相爱,你就不该因为这样而拒绝她,都四年了!你还要再等几年才会恢复,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要带女朋友回来,我有多高兴吗?儿子,我们都看不下去了!人非圣贤,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爱情。要敞开心,才能海阔天空,才能再次接受……”顾母试图说服儿子不要因为外在的原因,而放弃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感情。四年了,儿子好不容易才再次认真地谈起恋爱,她不愿这么狠心地将他的恋情打碎,所以原本不想提,要等看到他带回来的女孩俊再做打算。
这是母亲爱子心切的期许。
顾叶夫将电话放在桌上没有挂断,任凭母亲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说著。
他打开书桌左边的抽屉,里头尘封多年的手稿、资料、纸张,都是小叶留下来的东西,他把它们全都放在这个抽屉底层的文件夹里。
是穗穗打开这个抽屉看到什么了吗?
他将信用卡和文件夹一件一件的拿出来,那尘封许久的角落,是他伤痛的一部分,四年来,他一直害怕再去掀起,因为光只有思念就让他痛不欲生,如果再睹物恩人,他怕自己没有更坚强的情绪去承受。
里面有关小叶的东丙中有一篇车祸报导,是他当年赶回来以后,叶敏剪给他的。
当时他太过悲痛,所以只是大略地读过一次,里面的内容也不复记忆。
顾叶夫急忙将整个文件夹放在桌上,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终于,他找到了那一篇报导文章。
“殷穗穗”三个小小的黑色字体,赫然出现在泛黄的报纸上。
或许他曾经读过,却视而不见。
或许是他故意不愿把穗穗说过的意外,和小叶的死亡联想在一起。
天杀的!谁知道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
他紧抓住前额的短发,咬紧牙关,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当一滴水珠滴落在穗穗的名字上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颊。
“穗穗,难道你不知道,是你拯救了我?小叶的死,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初如果我不离开她,小叶今天就不会死,她求过我!她求我不要离开,我还是走了,害死小叶的人不是你,是我啊--穗穗,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能让自己承受所有的过错?你怎么这么笨?难道你不相信我已经爱你爱得不能自拔了--”
他用力地擦掉泪水,从牙缝里狠狠地痛骂:“笨蛋!殷穗穗,你这个大笨蛋!大白痴--”
五年前,顾叶夫申请到美国纽约癌症医院研究中心做交换医生。他拿著通知文件,满怀兴奋的心情来到小叶的房里。
他紧紧地拥住小叶,高高地将她抱起来,快乐的对她说:“小叶!我的申请资格通过了!”
“真的?”小叶也感染了他快乐的心情,但随之而来的是要倒数分离的日子,她还是收起了笑容。
顾叶夫放下她,愉悦的说:“走,我带你出去吃饭庆祝。”
他没有察觉出小叶的强颜欢笑,她顺从的和他来到一家高级法国餐厅。
手里握著红酒,透过红澄澄闪烁的酒光,他凝视著面前挚爱的女人,心满意足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