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露出了崇拜和爱慕的眼神,微笑地说:“我就知道还是你有办法!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精彩的话题好讲!大山、石头和小吉,一定等不及我们回去了--”
她正兴高采烈的想像和描述,只见顾叶夫沉下了脸,面色凝重。“穗穗……我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为什么?”地睁大眼睛看著他,明知道他早晚会离开,还是忍不住问。
“因为我只给自己一年的时间,一年过了,我必须回到原来的生活。山上,只是让我暂时逃避的地方,我还是要回来这里,重新面对自己的人生。我已经拜托人替我处理山上的事情--”
她目光飘渺,悠悠地说:“是啊!我们都不能再逃避了,都必须回到属于我们的生活。在这里,你一点都不需要我,我们还是要分开的。叶敏说得对,你不属于山上的少数人,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医生,应该在这里帮助更多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好像梦一样,而梦……终是要醒来的。”
“对不起……”他噎住了似的,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穗穗能够理解,顾叶夫的这一句对不起,包含了许多意义。
他无法再回到山上帮助需要他的人,他无法回应穗穗对他的一片痴心,他无法忘记心中思念的情人,他无法再承受穗穗无止境的付出……
穗穗不怨他无情,或许--或许是他太有情了,才会无法接受她的感晴,这又怎么能够怪他呢?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穗穗说:“对!你是对不起我,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为你上山下海、两肋插刀,还差一点送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关系,你一定要回报我什么才可以!”
顾叶夫错愕的看著她无赖般的话,念她为了救人而受伤,只能无奈的问:“好--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回报你?”
穗穗眯著眼睛,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样的神情让顾叶夫著迷,涌上一阵莫名的心动。
小叶的影子倏然闪过脑海,他不知不觉的将穗穗放在心口上和小叶相比。小叶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有一头黑缎般的长发,还有一双深邃充满梦幻的眼睛,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而穗穗--要如何形容她呢?穗穗的身上有太多的色彩,所有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都嫌不够。她也有一头及肩的长发,在黑夜里闪动著光泽。她的个性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有时却又心细如发,体贴善良。她说话时的神情和风采时常吸引著他,但是不说话时的模样,更能够动摇他的理智,占领他的心神……
穗穗出声打断他的遐想。“大胡子,我想看你胡子刮掉的样子。虽然我很想留在你的身边,可是我知道你会很为难,因为你知道我很爱你,我们绝对没有办法只是明友而已。所以你放心,我会离开你的。但是……我很想记住你的样子,这样就算离开了,我也可以很清楚的想起你的样子……”
他假装松了一口气,牵起笑容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想什么诡计整我,原来只是要我刮胡子!我这胡子可是留很久了--”他留恋的抚摸下颚的落腮胡。
“可以吗?”
“当然。”
“太好了!”穗穗高兴的拍手,但动作太猛,一个牵动,全身一阵剧痛。“哎哟!”她痛苦地大声呻吟。
“不要乱动啦!野女人--”顾叶夫将她不安分的身体按下,低头拉拉她身上的被单,细心的检查她手上打点滴的针孔。
“还有、还有……”穗穗忍著痛,还是要把心里的话说完。
“还有什么啊?你的要求还真多!好好休息行不行?连静静躺著都很困难吗?我看干脆给你打一针镇静剂好了。”顾叶夫开玩笑的说。
她仰起头,定定地看著他说:“离开以后--一定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
他握紧她冰冷的小手,有一股想紧紧拥抱她的冲动。
“穗穗,要忘记你是很难的。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做任何挑战生命极限的蠢事了!好好的存在著,好好的为爱你的人活著。不管过去你曾经遭遇过什么挫折,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错事,都要勇敢的面对、勇敢的解决、勇敢的走下去--”
穗穗用眼泪回答他,他们深深的望著彼此,用眼泪体会他们曾经经历过的生离死别。
许久,穗穗的眼角滴下了泪水,她回握著他的手,哭著说:“我会的--大胡子,我告诉过你,我的存在都是因为你,那是真的。自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起,你带给我勇气,你改变了我轻视生命的想法。顾叶夫,我答应你,我会的……因为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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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要分开了。
两个星期后,殷父来到医院接穗穗回家。殷母几天前才知道消息,已经等不及穗穗回家,好全心照顾她了。
在这两个星期,顾叶夫在医院里虽然忙碌,但都会抽空来探望穗穗,只是每次只要他多停留在病房一会儿,身上的手机就会不断地响起。
他答应要刮胡子的事,还忙得没有时间实行,穗穗连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都是奢侈。
这里的生活步调和山上平静单纯的生活恍若天壤之别。
穗穗多停留一天,就愈能体会叶敏说的话。顾叶夫并不是寻常的山林野夫,这间规模不小的大医院就是他们顾家父子的。他一回到医院,就全心投入治疗癌症的研究,这是他的所长,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发挥自己的能力,拯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她能做什么?回到了都市里,除了有俐落的身手,她连大学都没读完,更别说要像顾叶夫一样行医救人。
但是帮助别人有很多种方法,只要有心,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得到。她躺在病床上整整两个星期,想了很多,终于领悟到自己未来要走的方向。
“我要当老师!对!我一定可以做一个尽责的好老师,帮助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我要回到山上的小学,到那里当老师,或许--或许有一天,顾叶夫会回去那里看看。或许我们会有机会再见面……或许……或许我们还有一丝丝、一点点的可能会在一起,对!只有这个方法!”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颓丧的想:“在这间大医院里,除了生病以外,我根本没机会进来,更别说要找时间和顾叶夫相处了。连在同一间医院里,我看到他的时间也是那么有限。唉--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更何况他又忘不了死去的情人,或许我们真的是没有‘或许’……”
穗穗起身坐在床沿,一边叹气,一边望著窗外的景色。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突然间,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穗穗兴奋的回头,不料却看到一个斯文英俊的医生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他一身白袍,脖子上还挂著听诊器。五官立体,鼻梁高挺,脸颊白净,头发修剪整齐的梳向脑后。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啊?”
他不说话,熟悉的眼神慢慢透露出他的身分。
“你是大胡子……”她恍恍惚惚地看得出神。
顾叶夫点点头。
“想不到你刮了胡子以后,这么好看!”穗穗感到莫名的酸意,就怕他太优秀、相貌太好,自己就距离他愈遥远。
“很多人都这么说。”他看著她回答。
“很多人这么说吗?我有点后悔要你这样了……”穗穗嘟起嘴,一脸不悦。
顾叶夫摸摸平滑的下颚,带点腼?的笑说:“傻瓜,是你自己要求我的,怎么又后悔了?回来的时候,我爸妈拜托我好久,我都不肯刮掉呢!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你不能再叫我大胡子了。”
“可是,我还是喜欢叫你大胡子,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一个只属于我的记忆里面的你,没有人可以带走,没有人能够分享……”穗穗低声地呢喃,一脸颓丧的表情。
顾叶夫走近床边,托起她纤细的小脸,低沉温柔的说:“野女人--你也会永远在我的心里,没有人能够带走和分享的。”
穗穗红著眼,说不出话来。
他打断她的思绪。“穗穗,你父亲已经替你办好出院手续了,我是特地来和你说再见的。”
“要说再见了吗?我们真的要分开了吗?”
穗穗像是被遗弃般的痛苦,令顾叶夫感到强烈的不忍和难舍。
他努力地镇定下来,安慰穗穗说:“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再见面啊!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出来喝喝咖啡,或许我们可以相约再到山上去看看小吉他们,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
穗穗听完他的话,强烈的自尊油然而生,直率又坦白的说:“只是朋友吗?对我来说那是不够的,看著你,却只能做你的朋友,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如果只能这样,那就不要再给我太多的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