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样?」方仪琳嘶吼著,并不停地捶打在小张的胸口上,「你怎么可以误会我?那天我跟乔丽安说的话,只是因为我赶时间,懒得跟她争辩,信口胡说的罢了,你怎么可以凭那些话而提出分手!
「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欺骗我的?那么恶劣、那么伤我的心,我都原谅你了……我甚至怕你难以启齿,体谅你的为难,所以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没想到,这倒成了我的罪过,成了你怨恨我的理由!」
上帝安排的一场闹剧,让好人变成了坏人,骗子倒成了最无辜的人。
她不甘心这样被冤枉,可她的委屈又有谁愿意倾听?
「仪琳学姊,你不要哭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全都知道!」小张抚著她的脸庞,急声安慰。
她哭了吗?为什么她没感觉到流淌而下的泪水?信手一拭,竟发现不仅她的脸、她颊边的发,就连她的衣襟都湿透了。
忽然,方仪琳感觉抱著她的人猛地手一放,她重重跌落,但随即,她被另一个怀抱拥紧。
是她的刻骨相思感动了上苍吗?
为什么她像是闻到了楚逸风的气息,还有拥著她的那份温暖,也仿佛是属於他的。
对她而言,这就够了,即使不是他,也像是对他倾诉了原由,这下他该知道她是冤枉的了吧?
她精疲力竭的阖上眼睛,跌入昏迷……
「你现在该知道她是冤枉了的吧?」听她那渐渐平稳的呼吸,小张瞪著楚逸风开口。
「你从哪里把她带回来的?」抱著她的楚逸风,脸上表情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
「酒吧!」
「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小张一向很老实,从不去声色场所的。
「我是担心仪琳学姊,所以才在电视台门口等她,一直跟著她。」好脾气的小张这回胆敢对老板发火,可见他气得不轻。
「嘿,你当初要是拿出这种魄力来追求她,我就没机会了。」楚逸风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你……」小张一个拳头打在他那张俊颜上,「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我才不会把机会让给你。」
「小张!」楚逸风讶异的抚著被打得几乎肿起的脸颊,「你疯了,我是你的老板!」
「你不是了,我从现在开始辞职了!」小张不甘示弱的怒吼。
「好好好,」楚逸风怕了他,「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何必当真?」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正经。」小张指苦他的鼻子骂,「你跟我开玩笑不要紧,但不要跟仪琳学姊开玩笑,她第一次谈恋爱,你就这样欺负她,你实在太坏了。」
闻言,楚逸风低下头,没有答话。
「仪琳学姊说得对,你的确是一个大骗子,当初不让我接近她,却用我的身份把她追到手,早知道你今天会这样对待她,我死也要跳出来揭露你。」
小张越说越激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所有不满大骂出声。
「当初我在小吃店里,听了她母亲和她的谈话,以为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怕她接近你是想对你不利,所以才想了个办法对付她,没料到……」楚逸风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兴起,更恨这一切的发生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仪琳学姊才不会对我不利呢!即使她不爱我,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来伤害我,仪琳学姊从前有多少男孩子追求呀,如果她真是那种喜欢玩弄男人的女孩,她早就恶名昭彰了,可是,就连我们学校的女生提到她时,也不得不夸她是天使。」小张心疼不已。
方仪琳是怎样的女孩子,楚逸风当然最清楚。
那天冲动之下对她提出分手的要求,其实他马上就后悔了。
饱尝了几日的相思之苦,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让他发觉,即使她真是居心叵测,是为了谋夺他的钱,他也要她。
他的确不是个好男人:心机深沉、好嫉妒、爱猜疑、善变、度量狭窄、情绪容易激动,以前还跟无数个女人有染,除了钱和英俊的外表,他几乎一无是处。
就连小张那个傻小子,他都比不上。
说实话,他是配不上她的,那么用全部的家产换如此冰雪美丽的她,又怎能算吃亏呢?
何况她刚才说了,她只是爱他,并非贪图别的。
酒后吐真言,她说的当然是真心话。
等天亮她醒来后,他一定跪在地上求她原谅。
无论是打、是骂,只要她原谅他。
楚逸风将怀中的人儿从沙发抱至床上,从身后面搂住她,贴著她的秀发,闭目养神。
躺著躺著,他也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仪琳!仪琳呢?」他疾呼起来。
毯子仍有余热,但身边已经空了,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仪琳学姊上班去了!」小张端著一盘子早餐走了进来,由於担心她醒来会太过激动,他昨夜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待在楚逸风房间起居室的沙发,独坐到天明。
「她昨晚喝醉了酒,还能起得来?」
「她每天四点起床已经习惯了,即使喝了酒也不会误事。」小张绷著脸,「这就是仪琳学姊优秀的地方,换了别的女孩子,早就娇滴滴的哭了!」
「那昨晚的事……她说了什么?」
「她醒来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真的什么也没说?」发现他躺在她身边也不讶异?
「她跟我又不熟,当然不会告诉我跟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的感受了。」小张瞪了他一眼,「想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缕黑色的烟冒起。
方仪琳从旅馆的窗户看到外头的景象,连忙扛起随身的摄影机,立刻冲出房门。
以前找新闻靠的是线报,现在没有人当她的眼线,她只好自己随时注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战火频传的西亚。她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一名战地记者。
虽然冒险是她从小的梦想,但为了母亲她只好放弃自己的梦想,当个形象端庄的主播。
可她就是来了,执意辞去女主播的工作,自告奋勇的来到这个快被飞弹夷平的地方,吓傻了所有认识她的人。
脱掉名牌套装,抛弃所有的化妆品,一身绿色的紧身衣配上迷彩裤,一双沾满灰尘的靴子,行李中甚至找不到一瓶保养品,烈日下皮肤黝黑的她,恐怕从前的朋友也认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想藉此治疗为爱受的伤,或许她想趁此机会自我放逐,找到真正的自己。
方母在她临行前哭天抢地,抱著她不放。但她对母亲说,这一次,让我自己作主吧。母亲的双手,才无奈的松开。
她一直想坐上晚间新闻女主播的位子,到头来却发现,执著成了一种执迷,彻底放弃的那一瞬间,反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把这儿当作生命的另一个起点。
经过几个月的战争,这座城市已经沦为废墟。
敌方的飞机曾轰炸过这里,显然不会再浪费一颗飞弹到此,她应该是很安全的。
方仪琳要拍的,并非紧张的战争场面,而是战后城市的凄凉。
例如老人、儿童,伤残的士兵、失去亲人的妇女,她拍下他们哭泣的脸,但更多的时候,她发现他们残留的不是眼泪,而是一种空洞无奈的眼神。
她住的旅馆已经没水没电了。过几天,她会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
这座空城,虽不会再有被轰炸的危险,但她还是遇过--小巷中的枪林弹雨。
最最可怕的,是那些趁火打劫的人。
那缕黑烟窜起的地方就在前面,那是这几天以来,她看到过最浓的黑烟。
所以她扛著摄影机想去一探究竟。或许她拍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有好几次,这样的黑烟都只是当地百姓在烧垃圾,但她还是得去看看。
呵呵,以前她觉得摄影机好重,但在这座战火统制的城市里为了逃命,为了生存,她已练就一身气力,这点重量对她而言已经微不足道了。
绕过一处断壁残垣,她看到了黑烟冒出的起点。
谢天谢地,这里并非发生了什么事故,的确又是有人在烧垃圾。
虽没能捉捕到什么精彩的镜头,方仪琳虽有点失望,但还有什么比天下太平更令人欣慰的?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她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也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此刻,一个男人,正站在火堆边笑望著她。
他跟她一样,身穿深绿色的紧身衣和迷彩裤,皮肤黝黑,一脸风尘仆仆。
他像极了楚逸风!
「好巧呀,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真有缘。」
已经好久没听到中文了,这里除了她听不懂的当地话,就是半生不熟的英文,这一句中文像是一声亲切的呼唤,引得她几乎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