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瞥,她发现桌旁掉了一支黑色的油性笔。
那一瞬,她兴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而她也想借着这恶作剧消弭她心中那该死的不确定感——
拿起笔,她小心地、轻悄地在他俊朗的脸上作画。
她把他的眉毛加粗、在他脸颊上画上一个土匪的刀疤、再在他嘴边点出胡渣,帮他画了一脸的落腮胡!
看着自己呕心沥血的精彩杰作,再看他那爆笑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哧而笑。
怕惊醒他,她捂住了嘴巴,继续思索着还能加上什么……
“对了,再给他一对熊猫眼!”她忖着,暗自为自己的“艺术天分”感到得意自豪。
等画完了他的脸,她就落跑,这么一来,他死无对证也捉不到凶手,一定会以为是这栋屋子出现了什么恶灵。
“嘻……”想着,她不自觉地又笑了。
当她再度提起笔接近他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五章
“啊!”她惊叫一声,急忙将手抽回,随手将笔一丢。
“是你啊……”睡得很沉,却不断觉得脸上痒痒的悟朗终于醒来。
见是她,他安心地打了个呵欠。“几点了?”
亚季心虚、畏怯地答道:“呃……九……九点……”
“是吗?”他起身,伸了伸懒腰。“替我冲壶咖啡。”他以一贯命令式的、大少爷般的口气说。
“噢……”她勉强地挤出一记虚伪的笑容,“马上好。”
见她今天出奇的听话,他不觉疑惑,“你是不是哪条筋不对啦?”
“咦?没……没有啊。”她挤出一记不自然的笑。
他皱皱眉心,摩掌着下巴,一脸疑猜地睇着她,“你今天真乖,我叫你冲咖啡,你居然没有摆臭脸给我看。”
她咧嘴笑笑,心虚地说:“你是老板嘛!我想通了,以后我会乖一点。”
看着她一脸诚心悔过、改邪归正的表情,悟朗牛信半疑地,“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亚季斜着眼,不敢正视他, “我去冲咖啡了。”话罢,她飞快地跑开了。
悟朗坐在原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昨晚一个人在这儿看书、喝点小酒,想不到就睡在这儿了。
这就是单身汉的生活吗?想起来还真有点小小的悲哀……
突然,他想起昨天亚季说的那句话,“结婚有什么不好?”
是啊,仔细想想,结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他已经离过一次婚。
当年他结婚的时候还太年轻,根本是凭着一股冲动而走进婚姻里,结了婚,他跟妻子都感觉到他们的婚姻没有未来,于是他们又离了婚,就像是场儿戏般,而他却因为这场婚姻而从此对结婚二字绝口不提。
但现在,他居然有了“如果结婚也不错”的念头——就在亚季出现之后。
这代表什么呢?是亚季带给了他什么样的悸动或是启发吗?
“堀川先生,‘您’的咖啡来了。”就在他沉思着的时候,亚季已经端着咖啡来到他身边。
他皱着眉,斜睇着她,“唷,用敬语?”
亚季干笑两声,“应该的。”
“这咖啡里该不会……”他怀疑地睨着那杯咖啡。
“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倒一罐糖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接口。
他促狭地睇了她一眼,“你终于承认你上次放了一整罐糖?”
她耸耸肩,不好意思地又干笑两声。“抱歉……”
恶作剧一次只能用一种方式,她总不能在画了他一脸后,又搞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勾当来吧?
见她一脸诚恳,他姑且信之。
接过咖啡杯,他喝了一口,总算完全地相信了她。
“大竹他们呢?”她话锋一转。
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两口,“他们这些天应该都不会来了。”
“ㄟ?!”她陡地发出惊疑声。
“现在是构思时期,他们来了也没事做,偶尔闲着没事,他们才会来走走。”
“什么?!”知道大竹他们不会来,她开始感到不安,“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回家?”他斜睨了她一记,“你是来打杂的,每天都要负责帮我冲咖啡、沏茶、买吃的,怎么能像他们一样?”
“可是……”要命,他们不来,那这儿不是只有他跟她?
“别可是了。”他打断了她,“也不想想你要是不工作,你家人会有多烦恼。”
“烦……烦恼?”他又知道她是他们家的烦恼了?
“不是吗?”他斜觑着她,笑得一脸可恶,“听香苗说,你哥哥说你是家里的大型废弃物,你还好意思窝在家里吗?”
“什么?!”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哥哥居然跟香苗说她是“大型废弃物”?而香苗她……她居然将这种事告诉她表哥?!
老天!他们怎么一点都不尊重她的“隐私权”?这种事怎么可以拿到外面去说嘛?!
看着她一脸气恼的模样,他不觉想笑,“如果不想当废弃物,你就乖乖地来上班吧!我给你的薪水绝对比你去大公司当影印、倒茶小妹多。”
她皱着眉,一脸不服,但除了不甘心,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什么影印、倒茶小妹?说得好像她一无是处似的。
现在在这儿,她还不是只能当小妹,而且没事还要遭受色情的茶毒……
说起来,天底下最惨的事莫过于此了!
想她短大的两个手帕交——天童弥生及月宫兔,虽然求职的过程也不甚顺利,但至少她们的老板都是正常人,哪像她?
她简直就像是被推人火坑,无力逃脱的可怜受害少女……
“唉……”忖着,她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完全忘了她在他脸上涂鸦的事。
※ ※ ※ ※ ※ ※ ※ ※ ※
不知是幸或不幸,一整个上午,悟朗都没有发现亚季在他脸上涂鸦。 ‘·
中午,他跟附近的日本料理店叫了两份综合寿司——
“堀川先生,寿司来了!”料理店的跑堂因为经常送东西过来,所以直接地进到了工作室来。
见亚季坐在工作室里发怔,跑堂一愣,“堀川先生呢?”
“他在闭关。”她懒懒地道。
悟朗一个人关在他的工作室里上午,亚季无聊得几乎快睡着。
当然,迷糊的她已经忘了她早上做的坏事。
她睇着跑堂手上提着的东西,“你要收钱吧?你等等。”
她站起身,正准备扯开嗓门把闭关的悟朗叫出来付钱——
突然,悟朗工作室的拉门拉开,他从里头走了出来。
点数了几张钞票,他走向了一脸惊讶的跑堂。“剩下的给你当小费,不用找了。”
跑堂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先是疑惑、不解,然后是皱眉、隐忍、憋笑……
“你干吗?”他蹙起浓眉,莫名地睇着那神情怪异的跑堂,“颜面神经失调啊?”
跑堂看着他那爆笑的脸,再也忍不住,“堀……堀川先生,你的脸……”
他微怔,“我的脸?”
“你……你不知道吗?”跑堂再也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皱皱眉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地,他摸摸自己的脸,但摸不出什么异样。于是,他转身想找面镜子看看。
一转身,他瞒见一脸惊惶不安的亚季,终于……他知道事有蹊跷!
他决定不急着找她买账,因为要“清理门户”,至少也要私下进行。
接下寿司,他一脸严肃地望着还在笑的跑堂,“你可以走了。”
“是……”那跑堂笑意一收,缩缩脖子就走了。
一见跑堂要走,亚季下意识地也想跟着脚底抹油……
“对不起,我下午有事,也要走了。”她拎起包包,拔腿就往门口冲。
“慢着。”悟朗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她。
她一脸心虚畏惧地,“我……我真的有事……”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他将脸欺近,懊恼地瞪着她。
“没……没有……”
“没有?”如果没有,那跑堂会笑得细出眼泪?如果没有,她会一脸想畏罪潜逃的表情?
他就知道她突然那么乖,一定没好事,果然
搁下寿司,他猛地将她往浴室拉——
※ ※ ※ ※ ※ ※ ※ ※ ※
看见镜中自己的模样,悟朗先是吃惊,慢慢地,惊愕转化成羞恼,然后渐渐地变成了火气——
“你竟敢……”他几乎不知道能用什么字去骂她,只是两只眼睛像着火似的瞪着她。
“不……不是我……”死到临头,她还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
他瞪着她,“还说不是你?!
“真的不是……”迎上他羞恼的目光,她缩起脖子,“一定是……是鬼!”
“鬼?”他纠起浓眉,一脸不解。
“是啊,”她瞎说着:“你的房子这么古老,多少有几只鬼住在这儿,我……我猜是他们搞的鬼。”
听见她这瞎掰的理由,他真不知该笑,还是气得给她一捶?
什么鬼?谁说这儿有鬼的?!
“要是我家有鬼,那也一定是你这只捣蛋鬼。”他气冲冲地将她一提,像拎小鸡似的把她往外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