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还得等多久?」他拉住仲昆的手,退一步不耐烦的问道。
「还有的等呢,这位大师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问到的,听说很灵呢!」
灵?
刁硕隆将眼神瞅向那名在头上绑着黄巾,活似日本必胜头巾的乩童,他的眉头忽然蹙紧了一下,心想,这位女乩童,会不会太过年轻了?
而且,她嘴边有一颗好大的痣呢!
刁硕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迷信的一天,简直跟个没读过书的文盲一样嘛!
两人就如此枯索无味的无尽等待,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他们。
「下一个。」
「人呢,去带下来呀!」
仲昆像骂小孩一样指责他,好象替他搞定这件事,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哦。」
刁硕隆能怎么着?
只好当个顺从乖巧的小孩,走近车身,开启车门,然后摇醒安睡中的琳达。
临出门之际,仲昆曾喂了她半颗安眠药,怕得是她疯颠的状况,会害他们出车祸。
这会儿才醒来,琳达果然又开始大叫,「走开。」
刁硕隆觉得很没面子,就算她已经不是他的什么人了,但他跟这件灵异事件,好象也有点撇不清关系。
幸好他们是最后一位问神者,现场留下来观望的人并不多。
「好啦,我们先过去,有何仙姑给妳撑腰,不会有事的。」
仲昆也上前帮忙,而且还忙着哄她。
但,就在这时候,那分明已经被何仙姑上身的乩童见到三人上前,居然悄然地自动休息,然后趁没人注意时,跟桌头毛台妹嘀咕了几句……
「哇,她真把她的男人带来了吗?」
没错,这位号称何仙姑附身的乩童,正是个假扮的冒牌神明,叫顾和平。
而跟边的桌头,则是她的远房堂妹,毛台妹。
台妹自小父母离异,一直是跟外婆住,与父母不曾有联络。前几年外婆过世,才辗转被顾爷爷揽来照顾。
她跟顾和平初见面时,两人还曾互看不顺眼的恶搞对方,不过,几年下来,两人已经情比姊妹深,而且还一起干些爷爷不知的坏事。
这会儿顾和平因为不会讲台语,当乩童时只好胡言乱叫一通,连圣经都让她拿来充数。
而毛台妹虽会说流利的台语,却也是十足的台客帮,国语不灵光,标准的台湾国语。
这两人之所以敢联手来骗人,全都因为她们的爷爷。
「喂,那男的看起来很有钱。」
「好了啦,妳最好赶快草草结束这场仙人假附身的戏,我下午还有课,哪能这么继续耗下去。」
没错,跳了一身汗的顾和平,还在国立大学就读。
正因为读的是心理系,所以对付这些不去对症下药看医生,只想求寻求慰藉的善男信女们,她敢保证自己不会害死人。
只是……
「要怎么草草结束?这个人看起来有一点给他麻烦咧!」
毛台妹一向没耐性,要不是顾和平实在对她太照顾了,她哪肯来当这什么丑不拉叽的桌头,这种事只有她出生乡下的外婆才干得出来!
而且,两人还故意用深色粉底丑化自己,更可笑的是,还花了五百元买了两顶欧巴桑式的假发,为得就是不让人家看穿她们正值花样年华的超低龄,省得欠缺说服力。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答应琳达要替她搞定这男人。」
顾和平微瞇双眼的盯着刁硕隆,直觉这家伙有可能断了她的赚钱之路,突然之间,还真不想赚琳达这一笔。
「推了她吧!」毛台妹没有直觉,只觉得现在很累,想回家蒙脸睡大头觉。
两人对看一眼,有了共识后,决定临门抽脚,不赚这笔钱了。
「OK,就说我退驾了,没法再问下去了。」
两人才小声的说完,仲昆已经扶着琳达上前。
「大师,妳好。」
瞧他一脸小心翼翼的讨好,毛台妹到嘴的拒绝,竟然迟缓了三秒。
「久闻仙姑有灵,我今天真是得幸才能大开眼界。」
这个谦卑男人的恭维与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毛台妹立刻改变心意。
再说,他看起来应该很好搞定才对,没理由不赚这一票吧!
而迟迟听不到毛台妹的拒绝对话,顾和平只好继续跳下去,但心里却有点焦急与不安。
这时,一点都不想上前的刁硕隆,也拖拖拉拉的走近她们,然而,他一脸的狐疑样,让毛台妹忍不住的对着顾和平打暗号……
「柱子面、柱子面。」
谁听懂这暗号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们有默契,这暗号就是说,难搞的人来了。
顾和平听到后,也偷瞄了刁硕隆一眼,而这一瞄,让她直觉不得了了。
有没有搞错呀!
堂堂微映奈积电的风云新秀刁硕隆,怎么也会来这种鬼地方?
「撤、撤!」
认出他的顾和平打死都不想赚这一票了,没想到毛台妹听错,听成「去、去」,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问什么?」
「问身体。」
两人才说了一句,琳达立刻尖叫了起来,「不要怪我,不要跟着我,走开,我不是故意要杀害妳,去找妳爸爸……」
哇,这位中国小姐简直可以报名奥斯卡金像奖了。
这么会演!
害得顾和平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停下来看戏。
「不是说不赚吗?」这会儿趁着他们在安抚琳达时,顾和平小声的问。
「妳刚才不是说去、去?」毛台妹一脸讶异。
「妳耳朵坏掉了吗,我是说撤、撤。」
天呀,这个毛台妹的烂耳朵……要不是想到戏还要演下去,顾和平真想踹她几脚,然后翻脸走人。
「来不及了,妳忍着点。」
毛台妹才说完,顾和平立刻察觉到刁硕隆的眼神正瞟向自己,他好象知道什么似的。
然后,她直想结束这骗局,所以立刻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
「她到底在乱讲什么?」
刁硕隆觉得这情况有点怪怪的,尤其是扮演乩童的那家伙,没事干么擦那么厚的粉?
这会儿跳得满身大汗,粉都快像土石流般的劈啪掉下来。
还有,那颗可疑的大黑痣。
是他眼花还是怎样,为什么他觉得那颗痣的位置,好象跟刚才瞧见的地方,有点不大一样?
「何仙姑有指示啦,说她拿掉了小孩,小孩很不甘愿啦,她可是等了很久才来投胎的。」
没想到毛台妹才说完,之前完全像疯女人的琳达,突然安静了下来。
仲昆立刻使了个「你看吧」的眼神给刁硕隆,但,他仍然十分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还蹙紧眉头,一脸铁齿不信样。
之后,顾和平又乱说了几句,刁硕隆怎么听怎么不对,因为她讲的那些话,好象是西班牙文,还是一首有名的圣诗。
再加上琳达那张突然恢复镇定的脸庞,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有鬼,而这些浓妆艳抹的鬼家伙,全在演一场预谋性的骗局。
「那个婴灵坚持要投胎。」突然之间,毛台妹语带神秘的说。
「那现在怎么办?孩子都弄掉了,总没法再弄回来吧!」仲昆倒很虔诚,他一面问,琳达一面点头,好象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过来一样。
「哦,你等等,我请仙姑指示。」
毛台妹又假装向顾和平咕哝了几句,其实是在讨论……
「几多?」
「六。」
这暗号是说要收费多少,反正没办法撤了,只好在价码上商量。
再说,看着刁硕隆那副自以为是又不知悔过的脸,顾和平当然不会少拿,收他个六位数,算是小Case吧!
「仙姑怎么说?」
仲昆又问了,琳达继续双手合十,专心的看着毛台妹。
「仙姑说办法是有,不过,她得拿出诚意。」
「诚意?我很有诚意的。」
琳达这会儿倒很冷静,说起话来压根不像失心疯的样子。
这迫使刁硕隆不得不相信,自己这会儿成了傻子的任人摆布。
「哦,仙姑有指示,要尽快找到孩子的父亲,然后立刻结婚,并赶紧怀孕,小孩才能重新投胎。」
毛台妹才解说完,仲昆和琳达不约而同的望向刁硕隆。
没想到刁硕隆这会儿什么也没注意,他所专心注视的,是顾和平嘴角那颗渐渐滑到下巴去的痣。
顿时,他的火气整个爆发。
一个跨步上前,冷不防往桌上重重一拍,上头的毛笔、砚台差点被他拍散一地。
「既然仙姑这么厉害,不妨请她掐指一算,算算我是何许人,家住何处,今年几岁,哪所学校毕业的,还有,我交过几个女朋友?」
琳达和毛台妹当然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愣住。
而老实的仲昆则自信满满的笑说:「仙姑当然知道呀!」
天晓得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只见琳达立刻快速的对着顾和平眨了七次眼,眨完后怕她不懂,又再眨了一次。
然后,顾和平立刻附在毛台妹的耳边轻道了几句。
幸好她看过杂志对刁硕隆的介绍,简单的基本简介,她还能应付。
紧张到几乎结巴的毛台妹额头猛冒汗,而刁硕隆那冷凛的嘴角,竟然出现几许得意的精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