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晃啊晃、摇啊摇,轿夫们轻快平稳的脚步穿过了一条条街弄巷道,冉凝香坐着无聊,外头的景色又没什么好看的,于是便决定练习几句道歉的话,好在待会儿充充场面。
「对不起……」不对,她干么这么直接啊?
「呃……昨天是我说话太冲了一点……」这样似乎又太谦卑了?
重点是,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嘛!
可是父亲偏偏在上完早朝回来之后,就拚命催促她出门道歉,她想躲也躲不掉,不得已,只得被逼上梁山。
「你要知道,虽说王爷与咱们是儿女亲家,不过也别太抬举自己了,该顾的礼节还是要顾,听见没有?」这是父亲对她说的话。
「哎……真麻烦,爹爹真是的,既然王爷都不计较了,做什么非要多此一举不可?」冉凝香坐在轿子里自言自语着,这时,轿子似乎突然被一个很强劲的力道抓住一晃,接着便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只是轿子却并未落地。
冉凝香在里头狠狠地颠了一下,疼得屁股发麻,下意识掀开轿帘想要一探究竟。
「怎么搞的?」她伸手欲掀轿帘,不料手才刚碰到边,外头竟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我要是你,就不会轻举妄动。」
那女子的声音来得突然,冉凝香下意识手一缩,怔愣了会儿。「这是怎么回事 ?阿根?阿山?阿海?阿树?」她试探性地叫着抬轿家丁的名字,然而却没有人回答她。
那女子的声音再度从外头传来。「不用喊,轿夫已经被我们的人接手了。」
「什么?」冉凝香不敢置信,凑到小窗旁一瞧,虽然因为角度问题而看不到与她对话的那女人,只能看见左前方轿夫的背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所着服色的确并非冉家家丁所穿的衣服。这一下起落非常,冉凝香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觉想跳下轿子逃跑,然而外头的女子却仿佛洞悉她的意图。
「想逃走吗?」
冉凝香一愕,苦笑。「你有读心术吗?」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女子道:「要取你的性命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你乖乖配合,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冉凝香咬了咬下唇,呆了半晌后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路数?」既然她的一举一动都已被猜到,显然对方必定早已策划周详,她要逃跑无异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既然此时此刻尚无性命之忧,她暂且决定乘机打探一下敌人的虚实。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女子轻笑两声,银铃般清脆。「从现在起别再说话了,我暂时没空和你闲嗑牙。」语毕,她说话的音量遽降,跟周遭的轿夫似乎开始商量起什么事情来,冉凝香穷尽耳力想要听个清楚,却无论如何听不明白。
轿子摇摇晃晃的被抬上一个斜坡道,冉凝香被晃得都快吐了,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找的这些轿夫可真不专业啊!这么颠来倒去的教人直发呕,我都快吐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却不答腔。
冉凝香心里有气,又道:「你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来报仇的?也不让我心底有个谱,如果是要钱,我身上这堆首饰总该够你们花用了吧?」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那女子终于说话了。
「你不知道被困在这里有多无聊吗?」
「那只好让你睡一会儿了。」那女子语音方落,一只雪白藕臂忽然从轿外伸进轿内,猛地抓住凝香,将她整个拖出轿外!
冉凝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甚至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给往前拖了出去,然而由于轿帘蒙住了她的头脸,一时间也没看清抓她的人究竟是谁,还在惊慌的当儿,一股力道便往她颈后赫然击下,冉凝香不堪这一击,闷哼一声便立即昏死了过去。
「哎呀呀……」那女子放开了手,将疑香推回轿子里头,语带惋惜的说:「不是早叫你别太多话了吗?逼得我得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叫你住口……」她检视着自己的手腕,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着,尔后抬起头,望向来时方向,艳丽的面容浮出一朵灿烂如花的微笑。
「这个时候,纳日宇熙那里,应该已经鸡飞狗跳了吧……」
没错,正如那神秘女子所预言的一样,当纳日宇熙发现冉家的四个轿夫被打昏在英亲王府门口时,所引发的骚动可想而知。
「这不是冉大人府中的家丁吗?」纳日宇熙看到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大门口的轿夫们,心底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听到外头有骚动,才刚刚打开大门,就发现他们倒在门口了。」英亲王府的门房道。
「把他们弄醒后带来见我。」纳日宇熙丢下这句话后便往回走,后又顿住了脚步。「还有,这件事先别让冉家的人知道。」
「是!」
半晌后,好不容易清醒的阿根等四人,很快地便被带入英亲王府中,纳日宇熙所专用的书房里头,只见他斜着身子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手持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似乎陷入思考。
「公子,人带来了。」那门房出声提醒他。
纳日宇熙醒过神来,将视线转向那四个跪在地上、一脸惶恐模样的冉家家丁身上。
「你们是扛轿子来的吧?里头乘坐的人是谁?」
阿根和阿山、阿海、阿树四人面面相觑,其中阿海显然已控制不住情绪,竟突然伏地咚略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四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纳日宇熙眼光一凛。「救谁?」
「我们家六小姐啊!」阿根接下去道:「方才我们奉老爷之命送小姐前来,没想到才一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不醒人事,等回过神来,小姐早不见啦……」
「说清楚一点。」纳日宇熙站起身来,走到四人面前。「你们是怎么不醒人事的?」
阿山道:「好象后头有人拿什么东西蒙住了我们的口鼻,那味道一冲进鼻子里,立时就晕了……」
「迷药?」纳日宇熙自言自语了一句。「不以棍棒敲昏,而是用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迷药下手,看来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啊……」
「我看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有人把我家小姐当成英亲王府的人了……」
「也许。」纳日宇熙道:「也许对方是把凝香当成回娘家省亲的女眷,例如你家的三位夫人……只是他们没想到,轿子里头并不是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左思右想,又觉不对。「三位姊姊都已经出嫁了,就算遭掳,首当其冲的还是冉家,若说是冲着英亲王府来的,也不该是绑架她们才对啊……」
「四公子……」阿根呐呐的插进话来。「六小姐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纳日宇熙以折扇轻敲桌面,沉吟了一会儿后,道:「你们还是照常回去,就说我父王留她小住几日,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这件事,由我来解决。」
「这……」阿根等四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已经是无计可施,只得先听纳日宇熙的话了。「那轿子呢?轿子不见了怎么办?我们总得把轿子抬回去吧?」
「就说我留下了。」纳日宇熙道:「别乱了套,教人看出马脚,知道吧?」
「是……」阿根等四人答应过后,便鱼贯退下。
纳日宇熙站在原地,脑中不断飞快的思考着最近到底曾得罪过哪些人,就在这个时候,王府的管家荣发急速走了进来。
「公子。」他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纳日宇熙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没瞧见他正在心烦吗?
「刚刚外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荣发道。
「送信的人呢?有没有拦下?」纳日宇熙若有所觉。
「那是个小孩,说是有人叫他拿来的,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荣发边说边把信交到主子手上,便自动地退了下去。
纳日宇熙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掏出里头的字条详读,只见内容却只有一行字。
明晚亥时,至栖凤岭山神庙。
「栖凤岭?山神庙?」那不是出了皇城之后的山岭吗?
纳日宇熙捏紧了手中的字条,表情不动声色,然而心中却泛起一股无以名之的焦灼,但他毕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在等待赴约的时刻来临之前,他至少要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当冉凝香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则被布团紧紧塞住。
抬头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小茅屋里,屋里没有什么摆饰,只有一张床和一组桌椅,但倒还满干净的。
正当她在打量的当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红绡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冉凝香不无惊愕的看着对方,这应该就是打昏她的那个女人了吧?
「醒啦?」女子似乎并不介意让凝香看清自己的面孔,迳自走近桌旁,点亮了油灯。
就着昏黄暗淡的光线,冉凝香发现,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柳叶眉中一颗朱砂痣,容长脸儿削肩膀,身材匀称,总地看上去容貌端正而气质高雅,虽然嘴角噙笑,笑意却是十分高傲冷淡,并不容易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