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下海,才能找到你要的,答案。”他一如千古不化的顽石,固执不变。
“不,我不要什么答案,放开我!放开我!”纪香缇激烈的反击,偏偏只能任哀咛逸出芳唇。
“和我下去!”山口尝君不改初衷,钳制的手没有半点松懈。
“不——”她激烈反弹,泪早巳化作雨花,沾满净白的脸庞,说不出的恐惧像条紧扣咽喉的绫巾,紧紧地缚住她的粉颈,一口气换不上来似的,她突如绷断主控弦丝的布偶,在他怀中晕厥了过去!
意外的,几经猛扯,自她的胸口悄悄滑出一条银亮的链子,下方还系着一枚黑胆石的坠饰。
山口尝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那枚链饰,一双蛊惑人心的双瞳漆黑如子夜。
八年了!她还戴着他“送”她的“礼物”,甚至……不离身!
他该庆幸她还戴着它,否则上次他是无法从浩瀚的日本海中找到她,甚至从深海中将她抢救回来!
这枚黑胆石坠子其实是一枚电子通讯器,当初将它送给她,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偿还他曾欠她的一分恩情!毕竟那日是她从那两个歹徒手中救下他的!
只是,她为何一直戴着它?
以璀璨王朝的财力,她要什么珠宝没有?为何单单戴着它?
不可否认,对于她这么做,他的确有几分欣喜
是妥协,也是心疼,黑幽的瞳子终于回到怀中的容颜之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身子将纪香缇一揽上手,大步迈向车门。
天色渐晚,鬼魅般的风呼啸破空,卷起千尺巨浪,天边的第一颗星已隐约浮现。
也许,他该换一种方式让她重新面对自己!
★ ★ ★
夕阳总似上苍迟赠的贺礼,紫雾满绽后便迫不及待转沉,夜幕则悄悄掩下。
纪香缇整整昏睡了一天,这才心甘情愿地苏醒
明眸初展的刹那,触目所及又是一间令自己再次惊讶的卧房。
这四方工整的空间,像脱离现实、浮游在梦中世界一般,雪白的壁面染映着乳白、淡粉的梅花,枝栩交叠仿佛透着扑鼻香,矮桌上有数枝与山口尝君家中卧台上相同的白色小花,隐隐逸着幽香。
她下意识地低首一探,身上又是一件雪白的和服便衣,但可以看出它的手工之细,不亚于正式的外出服,质料之柔直媲丝缎,可见主人费心之处。
是他吗?
纪香缇再次忆及那抹颀长俊美的身影……
“咕噜……”她的胃腹忽然大作响声。
纪香缇霎时被自己的肚皮给逗笑了,利落的翻开身上的褥被,才一起身便看见床榻右侧的古式屏风上,挂了一件净白和服,上方还绣了数朵梅花绽颜枝头的图案,腰间更有一条缨玉彩带斜系珍珠坠饰,简单却落落大方。
她几乎是被催眠地执起衣裳,往身上一套,几番打理后,站在半圆造型的花镜前,仔细端详。
这是她吗?纪香缇登时为自己绮美的造型所惑,不自觉地在花镜前摆手弄姿了起来……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纪香缇倏地机警地严阵以待,“什么人?”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意外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
“是的,请问您是?”纪香缇已走近和室门边。
“我是人少爷这所梅园别院的管事,你可以叫我老顽童或是老管事,不过,我比较喜欢你叫我老顽童。”轻松的调笑,全然没有日本人的拘谨。
纪香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日本,否则日本老一辈的男人哪有这么“古锥”的?!
夹着好奇的纪香缇缓缓将木门拉开,迎面别见的是一名身材五短的小老头,一脸山羊胡;两撮雪白长眉旁的是双炯亮有神的圆眼,鼻梁下的法令纹深且长,足儿此人是个掌权之人。
那么,能够让这么一个精练却年高望重之辈“伺候”的人,想来绝对有过人之处。
“你家少爷贵姓?”她极有兴趣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老顽童玩味十足地打探着这个少爷首次带入梅园的女人。果然是人中凤,美若谪仙,难怪,难怪!
“我该认识他吗?”纪香缇试图从这满园花海中,找寻已经浮出答案的人影,却怎么也眺不见那伟岸隽杰的身形。
“有意思!”老顽童继续把玩着白中带灰的长须,“大少爷从来不带女人到他的别院,更别说送女人和服了,你可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却说——我该认识他吗?妙!妙!”
“老顽童——”空气突然划来一道冷气。
“大少爷?!”老顽童惊讶之余还不忘摆出“惧主”的神情,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哪是真的害怕,这么做不过是给“主人”一点面子罢了。
顿时,纪香缇噗哧地笑了,“他就是你家的大少爷?”
“很凶的。”老顽童忽而出言不逊,却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是最好的主子。”
“恭维,对我起不了作用,也别妄想这个月我会给你加薪。”男子尽管嗓音隽冷,服波却乍现纵容的宠信。
“命苦啊。”老顽童知道自己该退场了,飞快的速度有如千里驹。
山口尝君摇摇头,这才转过脸面对纪香缇,“醒了?”
“嗯。”如雪莲绽放的笑靥,这会儿在彼此关注的眼神中浅敛。
“对了,手伸出来。”山口尝君含笑说道。
纪香缇突然为他这句没来由的话怔住了,“伸手?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只管把手伸出来。”他仍旧不解释。
纪香缇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伸出手来。
山口尝君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条以奶白珍珠点缀而成的手链,轻轻拉过她的手,为她戴在手腕上。
“这是……”好熟悉的手链……似乎在哪儿看过!
山口尝君紧张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纪香缇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有人从一个女人的手腕上,硬抢过一条相似的手链,然后……画面倏地不见了。
“没什么,好漂亮的手链。”她挫败地摇了摇头。
“是嘛……”山口尝君有些失望。
“送我的吗?”香缇忍不住心中喜悦的问道。
“嗯。这本来就是你的——”山口尝君仍不放弃这最后一丝希望。
“我的?”她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山口尝君只能轻喟。
看来,她真的对这条手链一点印象都没有。“没事。你喜欢吗?”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开心的笑了。她真的很喜欢这条手链,而且对它还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它与她之间有着很深的联系。
“好了,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到东京市郊的古门寺走走?”山口尝君的心口还是隐隐地失落,但却不想强迫她面对。
“你……你……说什么?”对于这个意外的邀请,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的邀请只有一次。”山口尝君迫人的气势再现。
纪香缇双颊染着未退的酡红,勾起嘴角不语。
心灯突地被点燃,终于对眼下这俊美绝尘的男子有了较深的了解——
他总是以驱离的态度保护自己;以高傲绝冷的性格巩固城池;更以淡漠的方式使其不受外力的影响。
这就是她所认识的山口尝君!
纪香缇因这个发现,那张脱尘的容颜更添媚态。
去,早在不言中。
★ ★ ★
古门寺离东京不远,环绕在秋花与旅店之中,却有着悄然宁静的气息。
山口尝君与纪香缇并肩一起走进寺门,冷风不时从树影花丛间吹来,一路行去幽合遍身,似乎是有人刻意让这座寺宇凄迷暗玄,就在纪香缇为眼前这种诡异的气氛所惑时,不远处忽然放射出熊熊火焰,她疾疾地向火焰中心走去,登时迷眩了。
眼前所见是一座为艺术表演而临时搭建的野台,舞台两侧正焚燃着烈焰般的篝火,中心还有一名绝美的女伶手执青丝喜不自胜;而舞台的阴暗处则投射出一名威武吓人的男子,神情变化莫测、似有算计,又似心有矛盾,奇怪的组合与表情,让纪香缇轻蹙眉心。
“他是厦君。”山口尝君平静地解释。
他带她来原本只是想让她见识一下日本的“薪能”——日本的野台戏之一,谁知今夜的戏码演得竟是……
他不喜欢这出戏,它只会让男人“自责”。
“谁是廪君?”纪香缇靓美的双瞳来回在舞台与他的眸泽中梭巡。
一丝不知哪儿涌上的揪心柔情,紧紧揪住山口尝君,他只能幽幽浅叹,面对自己最不喜欢的话题。
“在日本,有三件事是人们引以自豪的,就是书道、舞踊、花道世界,而现在你看到的野台剧,称之为薪能。而今夜的戏码正是盐神出阁。”他下意识地挤出纵深的眉纹心。
“你不喜欢这剧,那为什么还带我来?”纪香缇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山口尝君对她的质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径自说着舞台上进行到一半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