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好主意。”穆齐纳尔挤出笑,不禁冷汗直流。她的手艺他领教过,这会儿还余悸犹存呢。“可你还是别去吧。”
“为什么?”话一出口,兰馨便知答案是什么。“你放心,”笑颜灼灿中透着一抹赧然。“老实告诉你也无妨,上回那盅补品是我故意整你的。可后来我觉得不妥打算倒掉,没想到厨娘何婶自作主张差人送了来,你又傻傻地喝了精光,这才阴错阳差的害了你。”收住笑意,她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连忙展现大度。这下子他就算死也死得明白了。
早算准他不会同她计较,是以兰馨立刻将这事丢在脑后。“虽然我的厨艺不精,却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更何况煮姜汤很简单的,我有十分的把握将它煮得美味无比。”自信的笑容一露,她立刻起身。“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穆齐纳尔想叫住她,却见她如蝶飞的身影已翩翩而去。
“算了,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呀。”
俊容含笑,心底泛甜,穆齐纳尔闭上眼睛,半晌,又陷入模糊的意识之中……
来到空无一人的灶房,兰馨兴致盎然地张罗食材。
一准备齐全,她来到已无余烬的炉灶边,不禁哀叫了一声。“糟了,火没了!”
放弃吗?
不行!穆齐纳尔和她都需要这碗姜汤。穆齐纳尔需要姜汤祛寒舍病,而她也需要姜汤证明她的厨艺不差,开玩笑,她身材样貌、谈吐气质皆如此完美,怎么可以不谙厨艺呢?那岂不是就像一匹上好白绫染上了一点墨汁吗?
可怎么生火呢?往常只要一进灶房,就算没人也有火呀!兰馨望着食材,望着炉灶,霎时有着巧妇难为无“火”之炊的感叹。
不行!都已入了敌营,硬着头皮也得上!银牙一咬,定了百折不挠的决心,她开始搜罗柴火。
火摺子很快便找着了,可是木柴呢?灶房转了一圈,她苦着一张俏脸。
不会吧,连柴都没了?这不就意味着她得到别处的柴房里去担柴?
提起脚步,不再轻盈款款,移动身躯,不再婀娜多姿,兰馨无奈地往柴房而去。
“这样应该够了吧?”
丽容染尘,娇喘吁吁,一身狼狈的兰馨边盯着自己累得半死的成果,边举起衣袖擦拭一脸的汗水。
“好。”深深吐了一口气。“开始吧!”拿起炉灶前的一把柴,她开始笨拙地塞到炉灶内。素手沾炭,无意识地抹着汗,妍美的容颜顿时成了大花脸。“然后呢?得有个引火的东西才对呀。”蹲在灶前,她侧着头,手拿着火摺子思索着。
“引火的东西……”站起身来,她环顾四处,却寻觅不着可以引火的东西。
啊,对了!巧绽笑颜,她又转身往外奔去。
好半晌,远从书房拿来的一叠纸成了她引火的工具。
“这下没问题了吧。”得意洋洋,她蹲下身子,将手上的纸放在地上,取出一部分揉成一团,就着火摺子点着了。
“成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焰,她既高兴又惶惧,赶忙将柴往灶里面丢。
不料,灶里柴塞得太满,这火一烧,火星掉到地上,引燃了地上的纸,火速窜升的火苗又与一旁的柴堆共舞。
幽幽杏眼,火神肆虐,兰馨骇得愣在当场,好半晌,她才微掀了嘴皮子。
“火……失火了……”
穆齐纳尔火速往灶房冲去。
“兰儿,你可不能出事呀!”当他让“失火了”三个字惊醒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该死,都是这风寒让他的脑子发僵,他根本不应该让她踏进灶房一步的!
远望着高窜向天际的火焰,穆齐纳尔陡地停了脚步,此时的他骇得魂不附体,而周遭的嘈杂声也在刹那间消逝不见。
“兰儿!”
发狂似的喊了声,他用力推开人群,直往陷入火海的灶房飞奔。
“大少爷,你做什么?”好几个仆人连忙拉住他。
“我要去救兰儿!”他边喊边奋不顾身地想往前冲,却让人拉得死死的。“放开我!我要去救兰儿!”
“大少爷,兰儿她——”一名老仆才想说话,却被穆齐纳尔一把揪住了衣襟,他神色骇人的道:“快说!她怎么样了?”
“大少爷,她没事。”另一名仆人连忙回话,就怕穆齐纳尔在神智不清之下,没将老仆勒死,也把他吓死了。“她好端端的在那边啊!”
穆齐纳尔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满脸污黑、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地上,那副惶恐的模样,恍似落难小猫可怜兮兮。
“兰儿!”逸出一声雀跃透着怜惜的呼喊,他迅速往她而去。
惊魂未定的兰馨感觉有人在喊她,抬起眸子扫了四周后,看到了他。
“穆齐纳尔……”委屈的、撒娇的唤了声,她起身张臂,飞扑到了他的怀里。“穆齐纳尔,好可怕、好可怕哟……”
“我知道、我知道……”穆齐纳尔不住拍着她的背抚慰道。
“对不起!对不起……”兰馨痛哭失声,将泪水、恐惧和自责全揉到了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穆齐纳尔直觉得五脏六腑全揪在一起。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就好……”握着她不断发抖的肩头,他轻推开她。“你看你,弄得这么狼狈!”撩起衣袖,抹去她脸上的脏污和泪水,他多么希望也能就此抹去她所有恐怖的记忆。
“穆齐纳尔……”扁着小嘴,兰馨委屈地喊了声,梨花带雨的小脸更见凄楚。
“我知道。”喉头猛地紧缩,他语带哽咽。“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
他万分感动之余,抹着她小脸的大手也没停,可抹着抹着,蓦地停了手,语出惊疑。
“兰儿,你唇上的痣怎么掉了?”
凄美的气氛霎时变了调,兰馨不禁一怔。
惨了!又是火又是水的,再让穆齐纳尔抹上几下子,那颗假痣不掉才怪!
“嘿嘿……”干笑了两声,她才得以掀动嘴皮子。“那……那痣是我粘上的……”
“为什么?”剑眉聚拢,他不解的问道。
“我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又独身在外,为避免歹人起了觊觎之心,当然得乔装以掩人耳目呀!”迅速冷静下来的兰馨说得是脸不红气不喘。
“嗯……说得也是。”闻言,穆齐纳尔也不怀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声明显震怒的浑厚嗓音蓦地响在蒙蒙亮的天色之中,惊醒恍如隔世的一对鸳鸯……
第7章(1)
打理仪容之后,兰馨迟疑了半晌,终于咬牙踏入了偏厅。
赫舍里氏一见到兰馨,不禁一怔。这丫头脸上的痣怎么不见了?
她点掉了吗?什么时候点的,她怎么都没察觉?瞧她唇上那细致的皮肉……嗯,不知她是上哪儿点的?一丝痕迹都没留,真是好工夫呀……
“王爷、福晋,对不起!”一声请罪,兰馨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阿玛,这不能怪兰儿。”见兰馨跪在地上,穆齐纳尔心疼之余,连忙趋前替她求情,这前前后后的折腾,早让他的风寒跑得无影无踪了。
“整座灶房都烧了,还不怪她吗?”廉亲王盯着儿子。
“王爷,别这么怒火四射的,有话好好说就是了。”赫舍里氏在一旁劝说。“儿子都说她是为了下厨替他煮姜汤才不慎酿下大祸,这说来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那我问你——”廉亲王旋身望向妻子质问道。“好端端的,儿子怎么一下子闹肚子疼,一下子闹风寒?再者,兰儿没来由地怎么会没了人影,让儿子将整座王府都掀了?还有,为什么她平空出现后,就把灶房烧了?啊!”气怒地低喝一声,他又嗤了句。“情有可原!实情还搞不清楚,谈原谅,你不觉得言之过早吗?”
“这……”赫舍里氏脸色一白,为之语塞。
“王爷,请息怒。”自责愧疚之余,不忍连累他人的兰馨,霍地抬起螓首劝求道。“说到底,这些祸事全由兰儿一人闯下,所以王爷要打要罚、要杀要刮,兰儿没半句怨言,全领受就是了。”
“兰儿!”见她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穆齐纳尔急得喊了声,随后,他又转向廉亲王求情地又喊了声,“阿玛……”
“无妄之灾!这不就叫无妄之灾吗?”廉亲王既无奈又气怒地喊。“廉亲王府素来清静,眼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将府中搞得鸡犬不宁!”
“阿玛,兰儿是犯了错,可这无伤大雅呀。”穆齐纳尔低声下气,只为替兰馨脱罪。
“住口!”廉亲王立刻喝斥了声。“难道非得闹出人命才叫事态严重吗?”
穆齐纳尔霎时哑口无言。
廉亲王不禁一叹。“你一向磊落坦荡、是非分明,此刻,竟为了维护一个女人而信口雌黄,黑白不分,你……阿玛是这么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