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掩袖停住了脚步,手往前一指,「走到底可以直达咸统皇帝的陵寝。」
「要去那吗?」夏夜雨踮起脚尖往前望去,看起来还很远,似乎有五、六里之遥。
「不是。」他领著她走入了另一条支道,「我们到憾陵去。」
憾陵座落在三层汉白玉台基上,每层都有栏杆围绕,栏杆上浮雕著云龙花纹,门前竖著无字石碑,意思是功过由後人论定之意。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站在憾陵前,夏夜雨看他面露悲伤之色,抚摸著栏杆上的浮雕久久不语,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爹娘葬在这里。」湛掩袖道:「我想让他们看看你。」
难怪他如此悲伤了!他的父母早亡,虽然遗憾,可是比起她无父无母的孑然一身,连姓名都没有,却又幸运得多了。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别伤心,有我陪你。」
「你真好。」他对著她一笑,转头对著憾陵道:「爹、娘,这是孩儿最爱的女子,今後将跟她白头到老,不离不弃、恩恩爱爱直到永远。」
夏夜雨认真的点点头,「嗯,伯父、伯母,我会好好照顾掩袖的,不管他怎么待我,我都会对他好。」
「傻瓜!你怎么叫起伯父、伯母呢?」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叫两位老人家爹、娘吧。」
「我可以吗?」她的表情有一些些激动,她从来没喊过这两个字,可以吗?
「不行。」
「嗄?」她有些失望了。
「因为少了一个步骤!」湛掩袖随即朝地上一跪,伸出手道:「来吧。」
夏夜雨没问他要做什么,只是把手交给他,并在他身边跪下。
他对她一笑,握紧了她的手,「清风为证,秋日为媒,我湛掩袖愿娶夏夜雨为妻,一生爱她、敬她,绝不离弃。」
她的眼眶盛满了泪,轻声说道:「夏夜雨愿以湛掩袖为夫,生生世世爱他、敬他,绝无怨悔。」
他们对著天地和憾陵拜了三拜,又互相对拜。
「夜雨,我爱你。」他轻轻吻著她的额头。
「我有丈夫,也有爹娘。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原来,泪不是只有悲伤时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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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桔绿的秋天是和煦而舒适的,几片薄薄的流云高高的在湛蓝的天空里晃荡著;墙边的草丛里杂生著一丛野菊,快乐的在秋风中轻摆著;秋虫唧唧唧的引吭声,微风吹动树梢带来的沙沙声响,让这个秋日的午後显得恬静而宁适。
生活是幸福而惬意的,湛掩袖常常携著夏夜雨的手在园子里漫步,他们一起看朦胧美月,一起赏满院花影,一起听画眉私语,两人总是低低的说著笑,脸上充满幸福而恬静的笑。他们的心灵是那么样的亲密和接近,仿佛两人是一个人。
不过,有人幸福,当然就会有人不幸福。有人快乐,就会有人不快乐。对假冒公主的郭秋华来说,这几天的日子有如在炼狱里,她一边要防备、敷衍银莲,一边又因为湛掩袖宠爱夏夜雨而气得头昏。
他肯给那个小贱人画眉、簪花,却不肯到射月楼来见她一面。总是找不著他的她屡次命人传唤他来,他总是推说没空。若真的没空她能体谅,可是他却是嘴里说著没空,转过身去却带著他的小贱人出游,把她晾在射月楼里。
她曾愤怒的回宫跟皇上哭诉,可是皇上却不肯帮她,还说是她自己选的,他早就警告过什么的!
真是太过份了!她这个公主竟比不上一个低三下四,跟妓女没两样的侍妾?她为此事气了好久,还被银莲缠了好几天,骂她进宫面圣时没有下手,错过了杀狗皇帝的良机,真是气死她了!
为什么银莲和那个小贱人不一起死了算了!刚开始,这只是郭秋华愤怒时的想法,但经过这些天的思虑,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不如在她杀了银莲後,嫁祸给夏夜雨,让她背负杀人的罪名而被杀头,这样就没人跟她抢湛掩袖了。
真是个一石二鸟之计呀!
此时她想到了一毒计,越想是越得意,更觉得天衣无缝!一次除掉两个碍事的人,她真是太聪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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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想见我?」夏夜雨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有些疑惑的看著站在眼前的宫女,「为什么?」
「奴婢也不晓得,奴婢只是来传话的。」那个宫女微微一福,便走开了。
「小姐,公主怎么会突然找你去赏菊?」待房门被关上後,依晴狐疑道,「我听说她脾气不好,常常打下人出气。」那个泼辣的公主,来安西王府不过半个月已经恶名昭彰了。
「那怎么办?不去也不行呀。」她是公主,又是掩袖未来的妻子,也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她好心邀她去赏菊,怎么能不去呢?
「我看公主一定不是诚心邀你赏花。说不定是知道今日王爷不在府里,乘机要欺负你,给你来个下马威、吓唬你。」
夏夜雨噗哧一笑,「不会的,不会有人这么坏的啦!」怎么会有人存心要欺负人、折磨人呢?
「会、就会!」依晴认真说著。她的一个好姊妹不过帮忙打了一盆水进去,公主嫌太冷全泼到她身上就算了,还用铜盆砸人,把她额角给砸破了一个大洞呢。
她年纪虽小,却懂得人心险恶!以小姐受宠的程度,要说公主不吃醋、不想办法来折腾她,那怎么可能?只是小姐天真不懂世事,总是不会防人,她这个婢女就要学著精明一点,保护她的主子。
「小姐,我们不要过去好了。我去跟公主说你头疼,吹不得风,所以去不了了。」
「我头不疼呀,还是别说谎了,去一下子就回来,没事的。我想,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又没有做错事?」夏夜雨笑著安抚她。
「小姐!你不需要做错事,公主便可以为难你了,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欺负你!」依晴担心的说。她的主子太善良了,总只有吃亏的份。
上次揽风轩的事情她可还记得?人家都掐到她脖子上了,她还不知道要反抗!後来王爷震怒之下想要处罚春菱,她还替她说话,直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过伤心才会一时失了理智。
此时她们身後一个怒责声响起,「你这个乱嚼舌根的奴才,竟然敢不上不下的乱说,非得给你点苦头吃吃不可!」
因为郭秋华等得不耐烦,於是派了银莲来催。她从她们身後走过来,刚好听到依晴说的话,因此出言斥喝,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了下去。
「请你别吓唬依晴,」夏夜雨连忙把她拉起来,护在她身前,「她是为我好。」她软言相求,阳光映在她洁白的脸庞上,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韵致。
银莲一见夏夜雨,突然全身无法克制的发起抖来。
「娘娘!」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奴婢总算又见到了你!」她膝行向前抓住夏夜雨的裙摆,伏在地上呜咽道:「娘娘……今日能再见到你,奴婢就算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她乍逢故主满心激动,没有想到怀德皇后若是活著,也绝不可能如此年轻。
夏夜雨吓了一大眺,退後几步,紧抓著依晴的手,「她怎么啦?怎么在哭?」
依晴也吓到了!这个宫女刚刚严厉的训了她一顿,还说要给她吃苦头,怎么一见到小姐却哭成这样,还喊她娘娘?
「我不是娘娘。」夏夜雨蹲了下来,安抚的拍拍银莲的肩,「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
她一凛,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她的确不可能是皇后娘娘,她的年纪太轻,身材也比较娇小,而且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皇后并没有。
她连忙爬起来,用衣袖抹去了眼泪,「抱歉!奴婢失态了。」太像了,天下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吗?
但是,她的面貌的确神似皇后,难道……
「小姐,请问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银莲急问道。
「我吗?」夏夜雨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连家都没有,又哪来的家人?」
不过,她现在有了掩袖,这里就是她的家!一想到他,忍不住一抹甜蜜的微笑,悄悄的爬上了她的嘴角。
「小姐你叫作夜雨,你本来就叫夜雨吗?」她越看越是怀疑,语气忍不住又开始变得激动。
「其实夜雨是夏伯伯给我取的名字,因为他在一个下著细雨的晚上捡到我。」
银莲立即抓住她的手,「你没有名字吗?小时候大家都叫你什么?」
上官和雪那个名字,在他们当年逃难的时候,从来没被提起过!况且她们只是奴才而已,怎么能直呼主子的名讳,所以她们都叫公主……小姐。
「有呀,他们叫我小姐。」夏夜雨微微一笑,「可是我想这并不是名字,所以夏伯伯问我时,我便说我没有名字。你问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