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琵与叶祖岷一样,一听到靖翾这么说,就直觉想到筑儿已经面临分手,但她还不肯放弃的男朋友。“对呀,我也觉得。我从来没见过像筑儿那么痴心的女人,明明人家都已经要分手了,她还舍不得。”
“到底痴什么心?”靖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筑儿痴。
“Julian啊。”亚琵说了筑儿男友的名字。“他人都在阿拉斯加啦,筑儿却还不死心。”
“茱莉安?你连她的名字都晓得?”靖翾又再度听见朱利安的大名。“你们两个昨天喝下午茶是喝到天亮吗?怎么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去喝下午茶不嗑牙要干什么?”亚琵倒很理直气壮。
“我实在该自我检讨检讨。”霎时靖翾嘲讽的口气又出笼:“我在办公室里忙得要死,我的下属居然还有时间闲闲喝下午茶嗑牙。”
完了,她老哥又要骂人了。亚琵自悔失言,咽了咽口水,干干地说:“呃……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
靖翾没说什么,只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那道锐利的眼光,倒像一只冰箭,直直往亚琵身上射,她顿时只觉得全身从脚到头忽然寒冷起来……
她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赶紧溜了。
* * *
当天下午,靖翾正跟他的法国客户通完电话,秘书卢小姐便紧张兮兮透过对讲机通报:“齐先生,那个桑……小姐,在外面说要见你。我跟她说她没有事先约,可是她还是执意要我来问你。”
筑儿?莫名其妙来找他做什么?靖翾脑子霎时闪过一个画面,便是筑儿在柜台拜托接待小姐让她进来找他,接待小姐肯定说不行,但筑儿肯定用她又黏又软的嗓音乱七八糟的死命缠她……
靖翾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他吩咐:“没关系,你请她进来。”
卢小姐惊讶之余,正常机能果然受到影响,她机械而反应迟钝地说:“喔……好。我……去请……她进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卢小姐站在一旁,让筑儿进来。当筑儿经过卢小姐身边时,靖翾明显看见卢小姐惊吓地往旁边一闪,好像筑儿身上有什么致命的传染病似的,那惊惶的样子,让靖翾又在肚子里大笑了三声。
其实应该把筑儿请来公司上班的。每天看公司里的那些八婆被筑儿吓得天翻地覆,工作肯定多点乐趣。
“没打扰你吧?”
筑儿的神情异常客气,倒让靖翾不习惯了,他摆出很平常的平淡面孔:“有什么事?”
“我来跟你说……”筑儿低着头,但靖翾仍然可以看见她很难启口似地嘴角撇了撇:“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靖翾好整以暇地燃起了一只雪茄。
筑儿这才抬起了头。“早上叶祖岷打电话来胡闹对吧。”
原来是这事。靖翾本不放在心上。“你告诉他我在你家吃宵夜?”
“我不是故意的。”筑儿显得很懊恼。“他今天早上又来缠我,问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烦死啦,糊里糊涂就拿你当借口,跟他说我昨天在陪你陪你。没想到他一下子发疯……”
“我这个借口还好用吧!”靖翾故意看看她。“把我扯进你的爱情游戏里面,你很快乐?”
“我才没有玩什么游戏。”筑儿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问:“你生气啦?”
靖翾微微一笑。“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我早就被气死去你的殡仪馆报到了。”
“对不起。”筑儿是真心道歉,而且,她还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次是我错,所以我决定补偿你。”
“什么?”靖翾失笑。
“你别紧张,我不会以身相许的啦。”筑儿俏丽一笑,也恢复了她平日的自在。“你不是要我去你们的晚会演出,还要我当伴游女郎吗?不管什么,我统统都答应了。”
靖翾笑了起来,刻意作寻思状。“不过……我们现在改变了主意,不打算找你来演出了呢。”
“为什么?”筑儿大惑不解。
“我们不想找一个si-so-mi乐师。”
“你怎么可以看不起我的职业?!”筑儿难得板起了脸,正色道,“婚丧喜庆,从古到今,国内国外,有音乐演出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在你们的晚会上演奏就比较高级,在葬礼演奏就比较低级!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那我晚上教的那些学生,都要因我而觉得丢脸了是不是?!”
筑儿素日迷迷糊糊,没想到今天却把这番话讲得是义正词严礼义帘耻,靖翾一愣,不得不对筑儿另眼相待,换成他诚恳地说了句:“你别误会,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算啦。”只见筑儿胸襟宽阔地摆了摆手,原谅他了。奇怪怎么短短时间内来道歉的跟接受道歉的角色就互换了?但似乎只要遇见筑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靖翾还真是哭笑不得。
“那就这样啦,”筑儿很干脆地说,“我去找亚琵谈好了,免得每次跟你正事没讲几句就先吵架。”
“真抱歉,看起来好像我很喜欢吵架的样子?”靖翾椰愉。
筑儿却当真地点点头,她是不管明讽暗讽,一律懒得听懂。“就是啊。其实我觉得你这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可恶,为什么你老是装得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多谢教诲。”靖翾更嘲讽了。
筑儿一本正经地回道:“不客气。”
“好了好了,”靖翾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挥挥手。“你没事了吧?我还有好多工作等着。”
“谁说我没事?”筑儿忽然惊呼一声,慌忙地看表。“我等会有课呢!哎呀,糟糕,要迟到啦!”
说毕,筑儿冒冒失失地转身冲向办公室门,那扇上回跟她作对的铜门,这日筑儿一急,又忘了怎么开啦,拉着那扣环死命上下攒还是弄不开门,最后还是靖翾莫可奈何地叹口气,从坐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替她把门拉开。
“谢谢。”筑儿连忙道,却仍是不忘:“哎,你换扇门好不好?每次开这扇门都要损我两年的寿命。”
说完没等靖翾奚落她,筑儿便慌忙地奔出长廊。
这个白痴女人……
靖翾忍不住在心里笑骂,然而望着筑儿急奔而去的背影,他的唇边还真带了抹微笑。这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一旁的卢小姐看了是大大惊讶,她跟随靖翾工作了五年,这五年靖翾笑过几次,卢小姐数都数得出来。
“齐先生,”卢小姐忍不住问,“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有吗?”靖翾收起笑容盯了卢小姐一眼,便走回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其实他为什么要掩饰?的确是筑儿让他心情变好了。
这女人似乎有种魔力,能让她周遭的人都自在快乐,被她的自然随和所感染,忘了要遮掩内心的情绪。
靖翾忽然就有那么一点懂得,为什么筑儿会有那么多女人疼、男人爱了。
* * *
靖翾公司大楼的五楼有片开放空间,他们便租下办研讨会,下午开会,晚上的轻松时间则请外烩负责餐饮,筑儿便是在这时演出。
靖翾的西班牙佬客户,一看见巧笑倩兮的筑儿,魂已被慑去了大半,再加上这个美女居然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西班牙佬除了赞不绝口外,立即允诺了明年的订单,好借机明年再来看美女。
筑儿的表演时间只有五十分钟,一结束她本来要走,被亚琵在门口拦截,拉着她:“干嘛这么急着走?你晚饭都还没吃,总要吃点东西吧?”
筑儿只好留下来吃东西,跟公司职员,参加研讨会的人瞎聊,而且谨记亚琵的吩咐,不说她在殡仪馆工作的事。
只是奇怪为什么靖翾他们公司有几个女职员祝她为毒蛇猛兽似的,她一走过去她们就作鸟兽散?
九点晚会结束,参加的人陆续离开,靖翾今天忙到恨不得一个人能当两人用,自然没时间去注意筑儿,他尽责地恭送几位贵宾,还得送西班牙佬去晶华酒店。当他准备带西班牙佬离开的时候,会场已是一片空静。
从地下停车场驶出他的宾士车,室外正下着倾盆大雨,园区晚上本来就静,雨一下更显得天色黯淡。雨幕中,靖翾依稀看见骑楼下有个熟悉而孤独的影子,竟是筑儿。
她还没走?又怎么一个人在这?靖翾很想不理她,但却又很难叫自己对她视而不见。
他迟疑着,终究还是打着方向盘,暂停在路边。
“对不起,请等我几分钟,我立刻回来。”靖翾跟西班牙佬道了歉,找着了伞下车。
“怎么还不回去?等人?”他撑着伞来到筑儿身边。
“等雨哪!”筑儿无奈地指指天上的大雨。
“你怎么不叫亚琵送你?”靖翾又问。
还没淋到雨,筑儿的鼻音就像是已经感冒了。“刚才一大堆人走出来,我根本没看到亚琵。”
靖翾皱了皱眉。“你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