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路珈舞垂下眼睫,无法勾勒出一个大家庭,兄弟姊妹和乐融融的景象,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都和母亲相依为命。「你父母不反对你的工作吗?」
孙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当然,我父亲刚开始有些不赞同,但后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倒是实话。「事实上,他对我们三兄弟从事的工作都不甚满意。」
「比如他希望我大哥能继承他的衣钵从医,大哥却跑去念了法律系,他又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和我小弟身上,结果我们仍然令他失望,所以我们三个在他口中全是孙家的叛徒,不肖子孙的兔崽子。」
话虽如此,从他眼里闪烁的笑意,仍可以想象他一定有对慈爱开明的双亲。路珈舞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画着岸边的磁砖。
「希望暂时满足妳的好奇了,路小姐。」孙胥跃上岸,朝她伸出一手。「咱们该回去了,再泡下去,妳的皮肤会皱得跟八十岁老太婆一样。」
「噢。」她点点头,在他的协助下跃上岸。其实只要克服对水的恐惧,游泳倒也没什么难的。「我想游泳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我还要学什么?」
「慢慢来,别路都还走不稳就想飞,妳连换气都不会,根本不算学会游泳,再说妳之前没有运动的习惯,明天铁定会全身酸痛,更别提其它更耗费体力的户外活动了。」
「谢了,你真会给我信心。」她扮了个鬼脸,朝他伸出一手。「我还没谢谢你今天的指导呢。受教了,『表哥』。」
孙胥握住她的小手。「我比较喜欢另一种道谢方式,『表妹』。」他柔声说道,头颅朝她俯了过来,嘴唇轻轻地碰上她的。
那是个很轻柔的吻,但在唇相触的那一剎那,却令她全身窜过一阵颤悸。他一手轻按住她的腰身让她贴近自己,她可以感觉他坚硬的胸膛压在她的胸脯上,他的舌尖轻柔地磨蹭她的唇畔,诱哄她的唇张开,令她的双腿一阵发软。
理智在瞬间返回,路珈舞立刻触电般地推开了他,涨红了脸。她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打他,那重重的一巴掌显然力道十足,足足将他的脸打偏了九十度。
心跳急促的五秒钟后,孙胥才将脸转了回来。
「否认自己的欲望是不健康的,珈舞。」他慢吞吞地说道,「顺便告诉妳,妳打的这一巴掌,真的很痛。」他开始将他的下巴左右摇摇、上下动动,看看骨头是否还在原位,或是脱臼要掉下来了。
「你活该,混蛋!」她气呼呼地道,食指直戮着他的胸膛。「谁说你能吻我的?如果你敢再这么做,我一定去告你,听到了吗?」
没有再看他的反应,她怒发冲冠地转身离开。
孙胥看着她的背影,摸摸还隐隐作痛的脸颊。这下好了吧,早知道这个小女人不是好惹的,他偏偏还不信邪,捱巴掌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将毛巾往肩上一挂,他跟着路珈舞进了电梯,她却把他当空气般视而不见,看来这个仇是和他结定了。
电梯门打开,路珈舞正要回自己住处,孙胥却更快一步地拦住她的去路。
「干什么?」她凶他。
「我谈和。」他投降般地举起双手。「为了表示歉意,我请妳到我那儿吃早餐,我有最棒的吐司和奶油、果酱,怎么样?」
「不要!」她还在生气。
「那么,换我去妳那儿吃早餐?我可以把所有的东西带过去。」
路珈舞瞪着他。她想槌他的头、踩他的脚,叫他闭嘴滚到一边去,但见他无辜的表情,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牵动。「如果我锁上门,你还是会自己开门进来?」
「不会,但我希望妳别那么做,因为那会迫使我到妳的门口唱情歌,而一旦妳听过我的歌声,妳可能会想把鞋子丢出来砸我。」他咧起嘴角。「半个小时后见?」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转身走开,他猜想那应该是同意的意思。
半小时后,孙胥端着托盘去按路珈舞的门铃,瞧见门口地上放了个纸箱,他正想低下身去瞧瞧时,她已经开了门。
她没理他,径自蹲下身将纸箱子抱进客厅。
「那是什么?」孙胥顺手带上门。「妳买的化妆品?」
「不是,这是刚才管理员帮我送上来的,也许是我妈寄来的东西。」她不在意地道,开始动手拆开纸箱。
孙胥点点头,将手上的托盘带进厨房,几秒钟后却听见路珈舞发出一声尖叫。他反射性地冲出厨房,瞧见她盲目地跑向前抱住他。
他环住她的腰,目光迅速移至客厅,看见那个纸箱子跌落在一旁,地上则是一摊醒目的红色颜料,或者是血迹?他的大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恐吓路珈舞的混蛋展开行动了!
「没事,珈舞,我在这里。」他轻拍她的背脊,沉稳的声音安抚着她。「我在这儿,没事了。」
路珈舞抓住他胸前的衬衫,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身躯仍遏止不住的颤抖着。
孙胥抱起她到厨房的椅子上坐下,当他想拉开她环住他的双平时,她惊慌的表情表露无遗。
「你要去哪里?别丢下我。」
「听我说,珈舞。」他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用清晰、稳定、温柔的口吻说:「我不会离开这里,接下来我要打几个电话,通知警方和我的同仁前来处理,妳能保持冷静吗?」
她被动地直视着他,他眼里的坚定令她的惧意稍褪了些。她勉强点头。
他安慰地搂了她一下,而后松开了她,转身走向客厅。他在纸箱旁蹲下身来观看,忍不住眉头纠结。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已经被分成几大块,只能隐约由残留的皮肉看出那应该是一只刚被杀死的幼猫。
该死,刚才应该由他来拆这个纸箱的!他在心里喃喃咒骂。
由这残忍的手段看来,下手的人若不是个专业屠夫,就是个精神病患。他将目光移向一旁,瞧见纸箱上还钉着一张纸,上头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大字--
等着瞧,下一个被分尸的就是妳!
想到恐吓珈舞的人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孙胥不由得胸口一阵紧缩,他深吸了口气,起身开始打电话。一会儿后他走进厨房里时,只见路珈舞蜷缩在椅子里,目光无意识地凝视着前方。
他在咖啡里加了点白兰地酒,然后将杯子塞到她的手里。「喝吧,这有助于妳放松下来。」他温和地命令。
她顺从地轻啜了一口微烫的液体,手指在咖啡杯上紧握。
「那是什么?」她细声问道。这句问话只是想显示出她并未慌得失去控制,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是一堆毛球和红色颜料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请警方的人过来备案,这只是例行公事,别胡思乱想,嗯?」
她没有回答,心里明白他只是想让她好过一些罢了,那才不是什么红色颜料,那是血,货真价实的动物血迹,她彷佛还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几分钟后,唐德伦率先赶到,之后陆续来了几位便衣刑警,在他们处理的时间里,路珈舞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路小姐看来受了不小的惊吓。」唐德伦瞄了她一眼,和孙胥低声交谈,「怎么回事?」
「大楼管理员说纸箱是由宅配通的人员送来的,他还以为是化妆品。看来那个混蛋知道我们已经在珈舞身旁布署人力,所以在向我们示威。」孙胥沉声说道。「这件事暂且先别张扬,以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揣测。」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唐德伦会意地点头。
做完笔录和既定程序之后,所有人陆续离开,客厅里重新恢复寂静。孙胥阖上大门,走到路珈舞身边。「妳还好吗,珈舞?」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有些迷惘。她觉得恐惧、全身麻木,还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在此之前,她一直不将那几通骚扰电话当成一回事,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那些恐吓是真实的,她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我没事。」她轻声道,两行泪水却滚落脸颊。
孙胥低咒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伸出臂弯将她拥住。该死的,他该说什么?他从来就不习惯安慰人,而且还是个吓坏的女人。
他不明白女人为何嘴巴上说没事,却又抓着他的衣角猛哭。要命,她居然拉他的衬衫去擦她的眼泪,难怪他觉得胸前一片湿答答,待会儿他的衣服铁定皱得不象话,而且能拧出一桶水来了。
路珈舞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将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孙胥……」
「什么?」
「我很抱歉……刚才打了你。」
她居然挑这个时候,为刚才那一巴掌而道歉?女人,他真不了解她们。
「没关系。」他轻松地道:「妳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吓坏了吧?看来我是高估妳了。我最近听到一个笑话,可是不太明白意思,也许妳可以给我个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