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没事吧?”连忙扶好她,颜云飞顾不得狼狈,没有经过思考的双手,就这麽揉上她秀气的小脸。
柳蝶苏有半刻的怔仲,接著,她直觉地反手握住了他的臂膀,“你流血了!”他白色衣袖中渗出点点血迹,显然是刚才摔倒时擦伤了手肘。
正当柳蝶苏意欲探看他的伤势,就要碰触到他的血口时,颜云飞突然一阵怒吼:“别碰!”
他的表情好激动、口气好凶恶,柳蝶苏吓得立刻缩回手,一双著实受到惊吓的大眼无辜地望向他。
顿时,气氛变得有点奇怪,颜云飞默默撕下衣袖把伤口仔细包扎妥当,柳蝶苏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垂著头。
“蝶苏。”良久,颜云飞又复开口唤她。
可是她却一转头,闷著脸看往别处。
不懂嘛!为什麽他一下子温柔得要命,一下子又凶神恶煞得像个江洋大盗,她什麽也没做啊!
而且最令她气不过的是,自己竟该死的在意!
那种心情该怎麽形容呢?柳蝶苏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的心快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得了!
都是颜云飞惹得祸!
“蝶苏,听我说个故事好不好?”叹一口气,颜云飞拉近与她的距离,明白这小女人的心思其实单纯得可以,她的喜怒哀乐完完全全表现在一张脸上。如果他想要更靠近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她所有的实情。
“我不想听。”明知道他有心解释这种种怪异,柳蝶苏却仍旧表现得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听我这一次就好,可以吗?”若是他没有吓跑她,那麽他的心可能会更笃定一些。呵……笃定,这是他以为自己永远无法追求的感觉……就这次,他衷心盼望自己能在她身上找到。
当然,前提是柳蝶苏愿意给他机会。
沉默了半晌,柳蝶苏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那就快说吧!”
总算,她还是诚实的向自己的心投降。都说过了,她并不讨厌他,甚至,那些奇怪的心情起伏,也许全都只是因为:她太在意他了。
“在北方,有座大雪山形势艰险,终年白雪皑皑,杳无人烟。可是你听过吗?曾经有个孩子是在那样的冰天雪地中诞生。
他从一出生,身分就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座山上,也没有人猜得透他一个人是如何存活下来的。直到某天,一位得道高僧找到这个孩子,他的人生才渐渐看到一丝光明。
那个在冰原长大的孩子患有一种怪疾,老师父用尽各种方法医治他的病,临终前还让唯一的徒儿起誓,以命死守这个孩子的安危。”
“你为什麽要跟我说他的故事?”柳蝶苏不甚清楚地问。
颜云飞笑而不答,只是继续说:“他无法与别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偶尔见著了人,都会让他感到痛苦莫名。可是山下的人不了解,反倒听信一些传闻,误把他当作旷世奇药,纷纷起而追之,想要图个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一个孩子怎能使人长生不老?柳蝶苏十分不解。
“他的血。”颜云飞替她的疑问做了解答。“据说饮用他的血能够增进功力、医治百病,长久下来,乃至於长生不老。”
“这样他不是太可怜了吗?”柳蝶苏愈听,就对那个孩子愈同情。人生而有命,何以他的命却要被人家拿来当作药物使用?太过分了!
“也许他很可怜,不过我觉得,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追逐他的人。”花了大半辈子追逐一个不可能的梦,真够傻的了。
“嗯,颜云飞,但是我很好奇,那个孩子的血真有这麽神奇的功效吗?”
“你猜呢?”见她专注而认真的表情,颜云飞轻轻笑了开来。“其实答案可说是相反的。他的血非但不是什麽灵药,还是致命的剧毒。凡是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血,轻者陷入昏迷,重者则至死亡。”
“这麽可怕?”柳蝶苏攒起眉心,总觉得他的话跟某些情节好像……到底是什麽呢?!“啊,你刚刚……”
她明白了!原来他方才害怕她碰到他的伤口,根本因为颜云飞就是那个孩子!
柳蝶苏终於想通,他是在保护她……
“还好,你没有我想像中的那麽笨。”拍拍她的头,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论结果如河,起码他尝试对她解释,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种突破,足够了。
“你来大理,其实只是在躲避那些人?”
颜云飞点头,静静等待她的下一个反应。
柳蝶苏先是努了努嘴,一副不很谅解的模样,但当她开口说话时,却让颜云飞感动得几乎流下男儿泪。
她说:“好吧,既然你都把自己的事对我坦承了,我也不小家子气的与你计较。可是,颜云飞,我们还是约法三章在先。你是主,我是仆,私底下怎麽样又是另一回事,我想,雷会比较乐於见到这种情况。”
以命死守,那是何等的情深意重!忽然间,柳蝶苏不那麽讨厌雷了——因为她当真听懂了颜云飞的话,所以无法狠心不去体谅。
她的善良也没有一丝伪装啊!
“可是我……”
“至於你的病嘛,我想应该没什麽了不起,你不用整日紧张兮兮!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想出解决的办法呀!”
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天真,柳蝶苏此刻竟然只想到要说这个。
她不害怕,也不贪图什麽,是以他的病,或者说他身上可能附带的好处,柳蝶苏一点也看不见。
她看见的,只是颜云飞肯与她分享心事的真诚。
如此简单的道理,世上却有许多人穷其一生都不明了!
“蝶苏,谢谢你。”爱她,大概是此生最值得的一件事了。颜云飞搂住她,声音有些哽咽。
“颜云飞,你在哭吗?”她说了什麽让他感动的话吗?柳蝶苏觉得有点想笑,但身上沉重的男躯让她觉得好有压迫感,只能勉强说了句话。
“你不怕?我说过,我的血含有剧毒啊!”
“可是你又不会故意害我,为什麽我要怕?”柳蝶苏被他抱得好疼,连连低叫出声:“你放手啦!这样抱著好难看!”
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嘛!颜云飞也太逾矩了。
他一语不发,紧紧搂著她的手虽松开了些,却仍握得很牢,彷佛想就这麽一生一世与她相依……
“你的病,没关系吗?”怯然探出小手,柳蝶苏不甚放心地问。
不能否认地,有人心疼、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一刹那之间,柳蝶苏竟有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得到了幸福。
“不要紧。”拥她在怀的美好,让他怎麽舍得放开?痛,就让它痛吧!他的灵魂,不再寂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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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起风的日子适合饮酒享乐。
蝴蝶泉畔的蝴蝶依旧翩翩,树荫底下围坐的一家人看来和乐融融,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大家坐啊,我去看看那两个老头把酒暖好了没有。”树伯一面说,一面佝偻著身子站起来。
他人老,眼可没花!眼前的两对璧人,登对得不得了!
想想他们将携手共度人生中的每一个晨昏,分享生命里的点点滴滴,他和王叔、张叔三个老人家就有无法道尽的祝福啊!
柳蝶苏和浅娘能够得到幸福,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树伯,你坐,我去看就好了!”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柳蝶苏从头到尾都盯著地板不敢乱动,一逮著机会,就心虚地先行逃跑。
没办法啊!谁叫颜云飞没事抱著她,当场被三个老人家逮个正著,这下子她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喜欢苏儿?”浅娘的态度很严肃。
“是的。”颜云飞与瀚阿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彼此恋情的逐渐明朗化有著相同期待。
“苏儿很单纯,身为她的家人,我只能说,我不希望看见她受到伤害。”
“一切都还言之过早,蝶苏也不见得会接受我的追求。”面对浅娘的质疑,颜云飞倒是从容以对。“但,恕我冒昧说一句,蝶苏相当震惊……呃,你们……你能明白吧?我想她更重视你的感觉。”
知晓了他们一家人的情况,颜云飞终於了解,为什麽即使雷让柳蝶苏感到受侮辱,她却还是忍耐著说出他是主、她是仆的那些话了。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的家人需要她付出所有心力照顾。
愈想,他便愈心疼她。
“这让我来说。”浅娘正欲开口,瀚阿却一阵抢白。“蝶苏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会懂我的。”
“你—”他在暗喻谁不明事理?谁不懂他?血色悄悄染上浅娘的脸颊,但她仍顾作不懂状。“这些全都改天再说,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苏儿,以及你——颜云飞。”
“我不以为还有什麽可谈的。”颜云飞眉眼一挑,觉得浅娘只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
看来瀚阿有得苦了!
“怎麽会没有?”浅娘反问,又道:“如果我说,你住的柳家旧宅,就是我们家,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