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没有。
雷奉师命守护著他成长,眼见他因特殊的身分、不凡的特质而遭人追杀、暗算,一路走来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心中不免大叹人心的丑陋。
那些人逼迫颜云飞至此,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要得到某些利益!
“我是不想那麽做,但是,我迟早会出手的。”
谣传,他是由大雪山上的灵气汇聚而成的形体,是以饮用他的血液,寻常人便能功力大增,甚至起死回生—那些江湖人士图的是这个,他岂会不知!?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关於他身上的秘密,连他自己都还无法解答,旁人种种臆测,只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现在呢?我们要再朝西走,还是留在此处?”
“留下吧!”颜云飞微拧眉心,并不想瞒住雷。“今天,我的病又犯了,而且我有预感,这一次可能会持续更久。”
“你不该与人群接触。”大步跨上前,雷迅速点了他几个穴道,感觉到他的血流又出现不寻常的脉动。
颜云飞自小就得到一种怪病:体内血液不定时会发生奇怪的窜流,彷如全身筋骨错位、五脏遭焚。後来,他们的师父把他们再带回大雪山後,这种情况减缓了不少,可是,究其原因,却没有人弄得清楚。
不过他们师父曾经发现,常常颜云飞发病,若不是他的情绪起了波动,便是他沾惹了过多“人气”。
换言之,颜云飞的特殊体质,使他不能与别人生活在一起。而雷之所以被师父挑选来照顾颜云飞,正是因著他沉静的性子,对颜云飞较不具伤害。
“雷,我倦了。”任雷替他运功输气,颜云飞阖上眼,紧皱的眉心却始终未松开。
肉体上的疼痛,他老早就已麻痹。会感到倦,因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渴望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那就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无妨。”他的意思,雷没有体会错误,颜云飞必定是喜欢这里的,不然,他不会想要再次尝试著走入人群。
除非情况危及颜云飞的性命,否则他的决定,雷从不干涉。
“你也下去休息吧!”遣退雷,颜云飞在身心俱疲的压力下,片刻後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章
初时,柳德甫一到大理城,即刻命专人勘察风水,然後经过一番审慎考量,才选定大理城西北不远处的一座陵地,打造出完全仿自京师豪宅的崭新柳府。
柳府地理位置极佳——唐代所建造的‘崇圣寺’紧邻在旁,苍山横列如屏,有云、雪、峰、溪四大奇景;更有烟波浩渺、水清似镜的洱海,包揽三岛、四洲、五湖、九曲之胜。
柳家香火传至柳佃後,他为求欣赏到绝佳的美景,於是又把原来的宅第四方扩建,构筑成东、西、南三面看似连合,实则独立的院落。
其中朝南的是主楼,正厅、主厢房都在这儿,西院则是女眷的寝居;而环境最为清幽的东院,则是柳蝶苏一人的天地。
虽然柳佃终日在觥筹交错、莺声燕语中度日,可他就柳蝶苏这麽一个女儿,所以即使交谈甚少,在物质方面,他却也是极尽可能的宠溺著她。
好巧不巧,当日经由兰桂的推荐,颜云飞利用一整个下午走遍柳宅附近,一眼所选中的住所便是东院,并且在隔日就搬了进去。
这更是气煞了柳蝶苏!
是以当瀚阿清早过门邀请她和兰桂,一同前往不再是柳家的东院作客,她宁死不肯。
他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哦?蝶苏染上风寒了?”
“是的,她有点儿发烧,不好前来,颜兄请别见怪。”瀚阿分明在撒谎,但这又有什麽办法呢?谁教柳蝶苏莫名其妙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差点把他赶了出门。
真是弄不懂她!
人家远道而来,与她既无宿怨,又无新仇,她干嘛表现得这麽不友善呀?
“或许我们待会儿可以去探望她。”明知瀚阿说的不是实话,颜云飞还故意提议道。
“啊?这可能不太方便……”一来,是柳蝶苏根本没生病;二来,柳蝶苏最不喜欢别人登门拜访,他可没有那个狗胆带著颜云飞和兰桂上门去。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那就改天吧!”
“既然阿苏没来,瀚阿、颜公子,兰桂就先告辞了。”男人有男人们的话题,她一个姑娘家夹在中间也怪无趣的。
“颜某都还没有机会答谢兰姑娘,你真的不坐坐再走吗?”
“不了,改天吧,你们慢聊。”礼貌地微微一笑,兰桂踩著细致的步子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多看瀚阿一眼,期望他会有一点点不舍之情流露。
但一如往常地,她仍是失望了。
“兰姑娘貌美如花、气质出众,瀚阿你怎可错失良机?”这种事通常心照不宣,颜云飞不必明讲,瀚阿也懂他话中的涵义。
男人之间的默契,和女人之间的敏感一样,都是无法具体形容的。
“颜兄误会了,我与兰姑娘只是朋友。”
“岂不可惜?”
“小弟心中早已有人。”神秘一笑,瀚阿说出自己久藏於心的秘密。“颜兄呢?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他是想成家想疯了,无奈伊人不理不应,还装作什麽事也没有,苦了他这些年来的用心。
“我没想过这事儿。”怪疾缠身,随时又可能会遭人杀害,他连与人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成家?无疑是场玩笑。
再说,因为他的病情,颜云飞自小就被训练为一个几乎没有情欲爱憎的人,成家一事并不特别吸引他。
“唉,也只有像颜兄这样的人,才能无所牵挂了。”
“此话怎说?”
“实不相瞒,小弟上有高堂,下无弟妹,传宗接代之责不能不顾及啊!”最害怕的是,这份责任会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心之所系的女人!
大理虽是白族当权,但百年来受汉人文化影响极深,他们这一代或多或少也都带有汉人的血统,儒家传统的家常伦理普遍是被人民所接受的。
纵使,他们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可是诸多礼俗犹然不可免除:譬如,成家之事,就没有他说不的份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你还不赶紧把心中的那个人娶回家?”瀚阿是一个很好的说话对象,不可讳言的,颜云飞很喜欢这个朋友。
怎麽说,多年来他身边也只有雷一个人,能谈的话题著实有限。
“就是不能如愿啊!”无奈的笑了笑,瀚阿把话题转回他身上:“颜兄喜欢喝酒?”
否则他怎会在初来乍到之时,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酒铺。
“可以这麽说。”走遍大江南北,最值得记忆的莫过於品酒这等好事了。
“那麽,小弟倒有个建议。”忆及颜云飞与柳蝶苏之间的诡异气氛,瀚阿忽然心生一计——
“蝶苏善酿,又是土生土长的大理人氏,不如,我请她来帮忙你一阵子,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尽快熟悉此地的风土人情,还能就近与蝶苏切磋酒艺,不知你意下如何?”
感觉上,他们总会摩擦出一些令人期待的火花,瀚阿很乐意看见有人能够驯服柳蝶苏这野丫头哩!
“哈哈,还是先问过蝶苏吧!”瀚阿在打什麽主意?柳蝶苏对他的敌意这麽明显,怎麽可能会答应瀚阿的要求?
虽然,他真的对她酿的酒很感兴趣,但他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
“这事情包在我身上!”瀚阿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已经想到一个可说服她的绝妙好计了。
“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
来到大理,是份难得的机缘,他不晓得还能在这里待上多久,可是这回,他真的很想再试一次!
孤独了太久,再苦痛的病,都没有心里的空虚来得深刻。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决定赌上这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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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阿?”
“哈,你的反应总是这麽灵敏,想要吓你一回都不成!”本来存心作弄而隐身在树丛之後的瀚阿,还来不及出声,浅娘已先发现了他。
“怎麽有空过来?”阳光透过细细枝芽筛落在她的芙蓉面上,忽明忽暗跳动著的亮影,为她一贯的苍白凭添了几许生气。浅娘绽开笑容,算是略表欢迎之意,但如同以往的每一天,她犹然独自静坐在泉池边,一动也不动。
“好些天没来探望你们,碰巧,我又有件事想和蝶苏商量,所以……”
“什麽要事需要你亲自跑这一趟?瀚阿,你又胡乱替蝶苏决定事情了?”见他脸上随即浮上赧色,浅娘心下就有个底了。
瀚阿常来,他们全家人都与他十分熟络,但他的年纪明明也老大不小了,却老是表现得像个孩子:即使大部分的时候,他让柳蝶苏生气的原因,都是出於关心,可是柳蝶苏往往感觉不到,反而更为怒气勃发。
“嘿嘿,”瀚阿乾笑了两声,有种被看穿後的尴尬。“我看她这样两天开店、三天休息的,到底也不是办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