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奚族正好有件喜事要办庆功宴,穆宗皇帝就指使人陷害他,他们先在飞泉的酒里下药,又杀死了参加宴会的几十个平民,并将凶器放到喝得酩酊大醉的飞泉手中,造成他酒后杀人的假象……”
话到这,她突然握起拳头,不但脸涨得通红,整个人也激动起来。
“飞泉根本不是杀人魔王,他从未杀过奚族人,那是陷害、是栽赃,他根本就是冤枉的啊!”
是这样吗?一直托著下巴认真倾听察月柔说话的耶律翰云突然发问:“这些话都是奚飞泉告诉你的吧,你并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对不对?”
“呃……”察月柔顿时语塞,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地大声叫道:“陷害他的那个奚大年,也就是在他父亲死后窃取到奚族族长之位的那个奚大年,在临死前已经亲口对他招认了!”
“是吗?”耶律翰云深深看著她,眼底闪著异样的光芒。“奚大年才死了没多久,朝廷为了稳定人心,在公文里都未提及,你又怎么会知道奚大年已死?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已经向奚飞泉招认了?”
对上耶律翰云质疑的目光,察月柔瑟缩了一下,显得局促不安,脸色也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你不愿意说,就由我来替你说吧,”耶律翰云眉心一沉,缓缓开口:“刚才和你在屋子里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奚飞泉吧?”
他话音未落,察月柔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又无力的跌坐回去,她哆嗦了一下,而后一咬牙,声嘶力竭地冲著耶律翰云大叫:“是!那是他又怎么样?他已经走远了,你休想抓到他!”
“刚才差点撞到我的那个人就是奚飞泉?!”实在太惊讶于两人的话,叶小葳忍不住惊呼。“奚飞泉……他、他不是在小庙里被人打死了吗?”
“不,他没有!”察月柔情绪激动,发颤的嗓音再度提高。
“记得刚听到飞泉在小庙里被杀的消息,我比你现在听到他活著还惊讶,因为他武功那么高,我不相信他会被人轻易打死,可第二天,翰云拿出的那条项链却让我彻底崩溃……
那是我送给飞泉的定情物,他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翰云手上,我当时就明白,除非飞泉死了,没有别的解释……
我嫁进南院大王府虽然已有十年,但心里却始终只有他一人。这些年他一直在苦岛,可他活著,真真切切的活著……知道他死了之后,别说我有多伤心,甚至偷偷备下了毒药想自尽,却始终放不下翰风而没有做。今天我支开仆人独处,只想安安静静再看一次他的画像,不料,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整个人都傻了,以为自己是在作梦,我哭著、喊著,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却冷冷地告诉我,他一直以为我为他殉情而死,所以在逃出苦岛、找奚大年问明真相后,准备与我同穴而死。没想到当他挖开那座坟墓后,发现里面的尸体竟然不是我,而是你娘……”
“什么?!”叶小葳惊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他刨开我娘的坟,还、还看出那具尸体是我娘,而不是你?”
“是的。”察月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据他说,你娘由于是服毒而死,尸体保存得很好,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叶小葳瞪大眼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见察月柔叹了口气,而后又道。
“当他发现那具尸体不是我,便花了些工夫找到我的奶娘,问清我竟然嫁进了南院大王府。他怒气冲冲赶往上京,走著走著,想起我当年的处境,想起他自己的遭遇,慢慢的气也就消了。我送他的那条项链,当年被他藏在玄风山小庙里的石砖下,想著先找回项链后再来见我……”
“没想到他进到那座小庙后,正好看见有人冒充他绑架一名少女,他一怒之下就出手杀了人,放了那个被绑架的女孩……”
“就是这条项链吧?”耶律翰云取出那条项链,还给察月柔。
“哦……谢谢。”察月柔双手接过项链,声音哽咽著:“小葳,这条项链是我出生时你外公让人订作的,上面刻著『柔’字,你娘那条也是她出生时订作的,上面有个‘恭’字……”
叶小葳看著察月柔手中的项链,又瞅了瞅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我记得那天小庙里有不少砖头被掀起过,奚飞泉自己放的项链,他怎么会找不到?”
“那座小庙五年前失过一次火,重修的时候佛像的位置向前挪动了些,把项链压在佛像底下的砖头下,他当然找不到。”
说这话的人不是察月柔,而是耶律翰云。
原来这么复杂,叶小葳一脸恍然地点点头,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那……到底是谁绑架了贺小姐?”
“大概是些贪财的江湖混混。”耶律翰云回答。
“可是……他们干嘛要冒充奚飞泉的名字?”
“想多要点赎金吧?”
“可是……”
叶小葳还想再问,耶律翰云却转向察月柔。“你是不是一见到他,听他说起以前的事,心神激荡便起了同死之念,在酒里偷偷下了毒?”
“是。”察月柔说著,泪水不住滴落。“我想我们生不能同衾,那就一起死好了,至少黄泉路上有个伴,没想到他发现酒里有毒后,竟误会了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我……”
话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大哭起来……
第九章
耶律翰云住的庭院里,有几座高低错落的假山,它们带些青灰,染点赤红,看上去很别致,据说是后晋石敬瑭向大辽太宗皇帝进献的贡品。
叶小葳坐在假山前的草地上,绚丽的朝霞映红了她的脸,虽然一夜没睡,但她一点儿也不困,眼睛睁得大大的,瞪著天上的云彩使劲地看。
耶律翰云就陪在她的身边。
两人从书房出来后,先送神情稍稍安定时察月柔回厢房,然后就一直坐在这片草地上看著天空。
“你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吧?”见太阳从天边的地平线上跃起,叶小葳忽然问,眉宇间有些担忧。
“你从一开始就绷著张脸原来是在想这个啊?”耶律翰云不禁笑了起来。“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又何必搞得大家不得安宁?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真的?”叶小葳眼睛晶亮地看著耶律翰云,忽然又道:“想不到我们俩还有点亲戚关系呢!”
她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听、能说一口流利的契丹话,原来她六岁前是在契丹的草原上度过的,但……为什么她对六岁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呢?难道那时她真像爹爹说的那样,生了一场大病?
“是啊!说起来你还是翰风的表姐,当然是一家人了。”说这话时,耶律翰云心情极好。
从他脸上的笑,叶小葳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喂,什么一家人啊?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她瞠怒地睁圆眼睛,红著脸儿使劲瞪他。
耶律翰云喜欢看她朝气蓬勃的样子,更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将她揽到自己的怀中。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惹来叶小葳一声惊叫。“不、不行的!天亮了,会有人看见的!”
叶小葳伸出手想推开他,一碰到坚实的臂膀和火一样热的肌肤,一颗心顿时滚烫起来……
耶律翰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不让她逃开。
叶小葳挣扎了几下,明白自己无法挣脱后,干脆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享受起他的身体。能够随遇而安,绝对是她的优点之一。
满意她的柔顺,耶律翰云送给她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并在她鬓边轻轻一吻。
叶小葳的脸红得像著了火,耳根也在一阵阵发热。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一边把玩著他的衣角,一边状似好奇的问:“你说,那个奚飞泉真的像大王妃……呃、我姨娘说的那么无辜吗?”
在心底,她宁愿相信姨娘的话是真的,在了解奚飞泉的际遇后,很想帮他们做点什么事。
“也许吧。”耶律翰云柔柔地抚著她的肩,想了想后回答。
喂,什么叫也许?简直就是在打发她嘛!
叶小葳噘起小嘴,扭过头不屈不挠地叫道:“我不接受这样的回答!”
感觉到她身上甜美的气息,耶律翰云的心早就化成一潭柔水,但他还是目光沉静、口吻正经的说:“小葳,我总不能因为察月柔是我继母、是大王圮、是你的姨娘,就信了她的一面之词,相信奚飞泉是无辜的。在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之前,我要的是证据,证据!”
“证据?”听见这个词,叶小葳更不高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奚大年又死了,你让奚飞泉到哪里去找证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