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坤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来这事我也得负点责任,若不是我把他送到你身边,今天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爸究竟把他送去哪了?」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伊坤义回复了警戒的神色,不吭声。
她冷凝起脸,绷著表情,「爸就这么不肯让我见他吗?」
「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分开冷静一下。」
「不管分开多久,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她说得很坚定。
「如果我让他另外娶妻了呢?你要抱著这种想法等他一辈子?」伊坤义残忍的泼她冷水。
她的脸色倏地苍白,如被挨了一拳般,豆大的泪珠毫无预警的滚了下来。
「哎……傻女儿……」伊坤义有些手足无措的拍拍她的背,「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就哭成这样。」
「我光是想像就心痛得没办法呼吸了……」她抽噎著,抹不尽不断滑落的泪水。
「你怎么会用情这样深……」他怜惜心疼不已。
「我想他,我好想他……」她掩面哭泣,委屈不已的恳求著,「求你让我见他,他在哪……」
伊坤义抿著唇,声音有些僵硬,终於不情不愿的吐实,「他在俄勒冈州,我一个朋友的锯木林场里。」
「俄勒冈……」伊瑞荷呆了下,没想到他们竟然相隔美国东西两岸。「你让他去那儿做什么?」
「当然是伐木工人了。」
「为什么?」她心疼的问,感觉得出来父亲的用意是要惩罚他。
「他抢走我的宝贝女儿,还让你受了伤,所以我让他去做苦工好好反省一番。」伊坤义悻幸然的道。
对父亲赌气似的报复行为,伊瑞荷发现自己只能无奈的生气,「让我见他,我要去找他。」
「爸在这儿陪你还不够吗?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就想乱跑,我在你心中竟然比不上那个臭小子。」他大有引狼入室的悔恨之意。
伊瑞荷立刻讨好的揽住父亲手臂,螓首依偎著他,「你当然是我最敬爱的爸爸,若我能和杨大哥结婚,将来你也不用烦恼事业该交给谁打理,肥水不落外人田,我们可以一起继承你的事业,帮你管理你的产业,你也落得轻松皆大欢喜不是吗?」
伊坤义惩罚性的捏捏她的鼻子,「好个皆大欢喜,这么快就在算计我的遗产了?如意算盘都教你给打尽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抗议他故意的扭曲。
伊坤义放开她站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空婉,转身往门口走去。
「爸?」她瞅著他的背影唤著,「我们明天就去俄勒冈?」
关上门前,伊坤义微停顿但没有回头,「等我心情高兴了再说。」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後,伊瑞荷却露出了三个月来首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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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的林木傲然耸立,阳光大好,天然芬多精扑鼻而来,凉爽的山风迎面吹抚,身处天然美景中,心情的愉悦是加倍的。
磨了一个多星期,最後伊坤义仍是带她前往俄勒冈州,伊瑞荷雀跃得几乎压抑不住满腔的思念。
位在林中深处的锯木场终於到了,但管理人却告诉他们,伐木工人此时全在更深处的森林中工作,伊瑞荷不愿在原地等到黄昏,分隔的煎熬令她无法多待一刻,禁不住她软声软语的请求,管理人倒也乐得领他们上山。
远处传来锯木声此起彼落,他们看见几名工人挥汗卖力工作著,发现一群陌生的东方人到来,有人好奇的停下手边工作,管理人走近他们询问,工人指引新来的东方男子应该是在前方更多工人聚集的工作圈里。
灿烂的阳光在头顶上闪耀,黄褐色的木屑飞散,杨旭海头戴工程安全帽,耳里塞著耳塞,将裁切过的木头扛上卡车。
来这边工作三个月了,起初这群老外瞧不起他这个瘦弱的东方人,因为他们全都是孔武有力身形壮硕的大老粗,体型是一般人的两倍,相较之下,他精健的身材在他们眼中的确像是病猫子,能力也比不上经年累月在木头堆中打滚的老手们,在经过他们一番毫不留情的磨练,不过半个月,他的工作量几乎和他们一样了,现在也没有人敢再嘲弄耻笑他是个瘦弱不经风的东方人。
但他仍是沉默的做著沉重的工作,很少与人打交道,就如同那群大老粗也不会无聊的来打探他的身家过往,他像个被下放的犯人,在这圈子中即使低调沉默,大夥却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两辆吉普车开上山,众人意外的看见大老板和管理人在这时刻出现,车上还跳下一名粉嫩娇柔的东方女子,两条白皙的粉臂上还裹著绷带,无人不纳闷这群人出现的目的。
工头趋前询问,听了後,伸手遥指大概方位。
「老板,放小姐自己一个人,这样好吗?」伊家保镖在主子身边低声问。
「没关系,她总得学著成长,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的。」伊坤义望著女儿纤柔的背影远去道。
「你真放心让她一个人?」壮硕的外国男子笑问,他是这间锯木场的老板。
伊坤义面对老友的调侃没有答腔,只是转头吩咐手下将他事先准备的顶级酒藏拿出来。
「65年份的红酒?」胖老外看见他带来的礼物笑开怀,「还是你上道啊,我的好友。」
伊坤义撇撇嘴,「下次要你亲自到台湾来喝喜酒了。」
「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品尝这好东西。」胖男子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哥儿俩般的吆喝著。
引擎呼呼发动,吉普车低吼著扬长而去,一群人像来时那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伊瑞荷穿过正卖力搬运木头的工人们,口哨声此起彼落,戏谑的调侃声冲著那个像是不慎闯入森林里的美人而来。
她只能露出腼腆的笑容回应,轻声询问,终於在几名大老粗七嘴八舌的指引下,看见她朝思暮想的人。
第一眼她发现他晒黑了,头发长了,肌肉似乎也更加结实,变得又黑又壮,薄薄一层汗水遍布在他的肌肤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同於以往尔雅斯文的模样,此刻的他像是古代危险的海盗般,有种狂野的气质。
杨旭海察觉一道异样的视线,抬起头看见她就站在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美丽得像是平空出现的幻影,但她身上的绷带却是如此真实。
在他还怔愣著时,她已经朝他奔来,用力抱住了他。
「杨大哥……」她的思念倾泄而出,「我好想你……」她在他怀中低语。
他几乎反应不过来,还未回神,就看见那群老大哥狂吹口哨怪叫的画面。
杨旭海敛了敛脸上神色,拿下耳塞,果然听见高高低低的狼嚎声,他牵起她的手,拉著她往森林更深处走去,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风吹著,他在幽静的林里终於停下,压抑著激动的情绪转身看她。
「杨……」她微张开嘴,但他阻止了她的发言。
「让我好好看看你。」他将她左瞧右看,她复原得很好,最後一次看到她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苍白而浑身是伤,紧闭著双眼失去意识,医护人员努力的抢救她,而他被随後赶来医院的伊坤义给赶出病房,弟兄们架著他,将他押送至俄勒冈州的木材场,然後他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捧著她的脸,他睽违许久的贪看著,努力要证明她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仍是活生生的,富有朝气的,不是死气沉沉的。
伊瑞荷扑进他怀中,似乎要用力抱著他才能确定他是真实的存在。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她诉不尽苦涩的思念,或许永远偎在他怀中才能让她心安。
他拥抱的手迟疑了下,情感终究是战胜了理智,他再也无法压抑的紧紧回抱她。
「我也是,我每天都想见你,担心你是否平安,是否复原了……」他沙哑的低语,这三个月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爸爸太过分了。」她心疼他的受累。
他微僵,像想到什么似的,拉下她的手臂,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怎么……」她感觉到他的压抑与冷淡,心慌且不解。
「这儿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
她一震,听见他疏离的称谓,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安到极点。
「我是来找你的啊,我要你和我回去。」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守护你。」
「你若没有,还有谁可以?」她想接近他,但他却避开了。
「那我就守护你直到出嫁为止。」他逼自己开口。
伊瑞荷摇晃了下,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颤抖著唇,难以置信的仰头瞅视他。
「你……你不要我了?」
他痛苦的撇开视线,「我要不起。」
「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猛摇头,「我爱你啊……」
「阿杰死了,曾经帮助过我们的麦道尔夫妇也死了,你若继续和我在一起,类似的情况就会不断上演,你真的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他不得不残忍的提醒她无情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