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倒了!
???
华容将椅子推到窗台旁,她穿着一件管家送来的棉质白睡衣,盘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永聿的照片。
今晚的月色很亮。
常听人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她原本以为这句话是用来讥讽那些有崇洋心理的人,现在才发现真的是比较大、比较圆。
她从来不想在英国待这么久的。对她来说,这里是她失去永聿的伤心地,多待在这里一天,她的痛楚就多一分。
经过这些天的折磨,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孤单。
如果永聿还在的话,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她会是一个最忠贞的妻子,温柔的守在永聿身旁,再度来到英国时会是甜甜蜜蜜的,而不是形单影只。
泪水从眼眶涌出,爬满她的脸颊,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一滴泪水落在永聿微笑的嘴角上。她将照片送到唇边,亲吻着没有温度的照片,心中更加觉得孤独。
她低头小心地将沾湿的照片往睡衣上擦,泪眼蒙中,赫然看见倪冬站在她的面前。
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散乱如杂草,穿着一件宽大的尼龙格子衬衫,十足的书呆子样。
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呈大字型张开,她无法透过反光的镜片看进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嘴角正严肃的紧抿着。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看了多久,只是沉默地与他对望着。
倪冬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她,月光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哭红的双眼。
说来奇怪,刚刚他在书桌前思索一个数学方程式时,隐约就听见她哭泣的声音,可是,他们两人的厢房足足相隔了十多个房间。
他看着她的双手像保护着心爱的宝贝一般地紧拥着照片,突然觉得有些嫉妒照片里的男人。刚刚从她身后走来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照片里是一个有着迷人笑容的男人。
那就是当她在床上失控时,叫喊出来的男人?
他迫切地想知道神秘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但是,他明白时机未到,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稳定之外,她现在对他一定是满腹的怨恨。
他的唇角缓缓地上扬,朝她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只想拉她起来的大手。
“走,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他没有询问她有关照片的事,也没有提到她红肿的双眼!只是像个小顽童般,邀请她在午夜时分探险城堡。
她犹豫着。
他扬起眉,怂恿着她,“走吧!我保证会很好玩的。”
“你还敢对我保证任何事?”她眨着眼睛,视线渐渐清楚。
“我哪一次的保证失效过?”
她歪着头,思考他曾经说过的话。事实上,他只保证过他的汤绝对好喝,而结果的确是如此。
她将照片收进睡衣口袋内,将手交给他,喃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俏皮地接着说:“这是最后一次你不相信我了。”
倪冬带着她走到楼梯转角的工具房,打开门探头进去之后,又探头出来问:“你想要用手电筒,还是火把?”
“手电筒比较安全,不是吗?”
他思忖一会儿,答道:“说的对。”说完,他又探头进去找。
对他这近似顽童的行为,华容实在是觉得有点莫可奈何,也许,这就是天才异于常人的地方吧!
第六章
为了节约能源,偌大的城堡一到夜里,大多是灯火全熄。手电筒仅能照出脚下的路径,无法照亮两旁的阴暗。
他们两人手牵着手走着,华容愈走愈觉得熟悉,停下脚步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白天受苦受难的医疗室门口。
华客站在门口,气得转身就要走,却被倪冬硬是拖进去,她努力抗拒着,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他将她拖进去后,随即把门关上,阻挡了她的去路。他开了灯,并将灯光调到柔和的亮度,不似白天时的刺眼,金属仪器看起也似乎变得不那么冰冷。
倪冬直视着她。“忘掉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回到发生痛苦的地方。”
“你错了,这样做,往往会加深痛苦的程度。”她沙哑地说。简单的一句话,却隐藏着过去三年来亲身经历的苦痛。
“你必须用不同的方式与心境来看待同一件事。这里所有的仪器,我最讨厌这个。”他走到牙医诊疗椅旁,将椅背调整至平躺的角度。“可是,自从我利用它来做健身运动后,它变得可爱多了。”
他以头朝下的相反姿势趴在椅子上,他双手捉住扶手,做起伏地挺身的运动,像是变魔法一般,令人发寒的椅子霎时成了锻链身体的工具。
华容笑了,她光是想到医疗人员会气得发绿的脸,她就乐不可支。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跳下椅子,朝她招手。
华容兴匆匆地跑过去,在他的扶持下,如法炮制一番。
“有没有一种打倒强权、颠覆权威的快感?”
“有。”她如捣蒜般地猛点头,“还有没有其他的玩法?”
他推来一张附有轮子的椅子,指示她坐上去,将医疗人员的计时器交给她,他则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
“现在,我们来玩计时的游戏,看谁能推着对方在最快的时间内滑过所有的走道。”
他的双腿微弯,做出跑步的预备姿势,像个勇士般直视着前方,严肃地问:“准备好了吗?坐稳了吗?”
“好了!”她稳住身体,捉住扶手,高昂地回答。
“开始——”
随着他的喊声,椅子飞快地穿越各式各样的金属仪器,在狭窄的通道间呼啸而过。
她害怕地闭上眼睛,将性命安全交到他手上。
他带领着两人奔跑着,不时发出如泰山般地吆喝。
“ㄡ咿ㄡ咿ㄡ——”
突然一个煞车,四周转为寂静,她张开眼睛,发现鼻尖距离墙壁不到二十公分,他则在身后悠闲地问:
“总共花了几秒?”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计时器,颤声说:“三十二秒。”
他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满意。
“没破纪录,再来一次。”
他们轮流玩着推椅子的游戏,直到倪冬终于达到他满意的水准,而华容也累得瘫在椅子上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也曾经做过这些检验?”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些道具?
他靠墙坐在地上,语气轻快地说:“是呀!这些都是我的专属工具,现在只不过是借你用罢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检验的?”
“十岁左右吧!”
“十岁?天啊!”她惊愕地张大嘴巴。
“别这么惊讶地看我!我已经适应过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伸展四肢,并卷起袖子,展露他健壮的肌肉。
华容无法想象自己这几天来所承受的痛苦,竟会加诸在一个十岁大的小孩身上。她不懂,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怎么能允许他们这样对你?!”她双手握成拳头,激动的说。
他看见她的反应,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动,除了几位挚友之外,她是第一位为他抱不平的女人,其他的女人不是在乎他又解出了什么程式,要不然就是沉溺在“天才”的女朋友这个封号的光环下。
他抑制住想冲过去抱她的欲望,温柔的凝视着她。“有时候,命运是一连串无法选择的巧合。如果我十岁那年,没有陪父亲去拜访一位数学教授;如果我当时不是闲着无聊在书桌上涂鸦,无意间解开他研究多年却始终无解的方程式;如果,不是刚好让他发现……”
他停顿了一会儿,无奈地耸着肩,“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如果,我想,现在我可能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
“但是,至少你会很快乐。”她生气地说,仍为他所遭受到的待遇愤恨不已。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神散发着光采。
“我本来认为我已经很快乐了!直到现在。”他抬起她的下巴,专注地盯着她。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他想和她交往,就像一般的男女朋友一样,他会想办法去除身为“国宝”的障碍,不让她受到连累。
突然,他看见她脖子上的勒痕,在她进一步闪躲之前,他迅速地拉下她的领子,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上清晰地出现一圈浅浅的瘀青。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闷声问:“他们测试你的身体极限?我特别叮咛他们不可以进行这个项目的。”
“很显然的,他们‘不小心’忘记了。”他的问题让她再度想起当时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带着些许哀怨地说。
倪冬的眼里流露出愧疚之意,他自责自己没有好好地监督他们。
“对不起,我应该要每天过来看你的,我应该……”
“你应该,可是你并没有。当我在受罪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找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扬起秀眉责问他。
他伸手抚摸她的脖子,想减轻她的伤痛。
“我也在受罪呀!”他低声说。看到她这样,他的心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