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不再逼着忘忧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是他也还想不出要用什么方法让忘忧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深思熟虑了好久,他才提议道:“或者等玉林大师进宫的时候,让你和大师一起出现在顺治帝的眼前,届时皇上心意不坚,玉林大师便可以皇上尘缘未了为理由,劝他打消出家的念头。”
忘忧兴奋地拍拍手,“好、好、好,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我既不用去高攀什么王公贵族,也不用担心万一皇上真把我当成如意,到时我岂不是一生清白毁于一旦。”
听忘忧提起她的“一生清白”,海格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涌现,这是当初他未曾考虑,也不以为意的,可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是在意的,他甚至矛盾地希望皇上别把忘忧当成如意……
正当海格和忘忧在承乾宫里闲聊时,顺治身边的太监小柱子忽然从外面进来。
“海大人吉祥,奴才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拿取……”小柱子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站在海格身后的忘忧,他吓得张大了嘴,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海格当然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于是向前挡住小柱子的视线,故作惊讶地问: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柱子紧闭双眼,打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鬼,鬼……贵妃娘娘的鬼魂,在……在你后面——”
“在我后面?”海格回过头,此时忘忧早就躲进内室,“什么都没有啊!小柱子,我看你准是眼花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奴才看得一清二楚,贵妃娘娘还对着奴才吐舌头、翻白眼呢!”
海格忍着笑,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我说你眼花了你还不信,董鄂妃是何等雍容华贵,她怎么会向你吐舌头、翻白眼呢?”
小柱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人鬼殊途,鬼在想什么,人是猜不透的。海大人,这地方不干净,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是啊,我也该走了。”海格点头。
小柱子根本已经忘记来承乾宫的目的,迫不及待地想早点离开。
小柱子走后,海格把忘忧从里面叫出来,“这下好了,小柱子回万善殿一定会把看到你的事告诉皇上。”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那不是很好吗?就让皇上把我当作一个鬼魂好了。”忘忧不以为意地回答。
“不行、不行!!”海格还是觉得不妥,“鬼魂是虚无缥缈的,你有温度、有实体、捏了会疼、扎了会痛,怎么看也不像个鬼!”
忘忧的眼珠子转了转,“我想到一个绝妙好计。”
“什么绝妙好计?”海格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是第三十六计嘛!”只要逃得无影无踪,一切不就没事了吗?
“暂时也只能这样,你去收拾些东西,等我从长计议以后,再好好安排你跟皇上见面。”海格认同她的提议。
忘忧进屋去收拾细软,婉儿、丽儿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问:“忘忧姑娘,你还回不回来啊?”
“当然回来啊!这里住得这么舒服,我才舍不得走呢!”忘忧将珠宝首饰一样样地收进包袱里。
“万一皇上来了,我们要怎么回答呢?”丽儿担心地问。
“就说你们偶尔也会看见贵妃娘娘的鬼魂,不过她很好,从来没害过你们。”
忘忧巴不得把衣柜里面所有漂亮的衣服全带走,可惜她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海格进屋来催促着:“快点。快点,万一皇上信了小柱子的话,一定会立刻过来看个究竟的。”他同时交代婉儿、丽儿,“如果皇上问起,就说你们什么也没看见。”
婉儿、丽儿为难地说:“可是忘忧姑娘要我们说,我们偶尔会看见贵妃娘娘的鬼魂。”
海格看了忘忧一眼,“那……你们自己斟酌情况。”
海格拉着忘忧急于往外走,不料一走进花园,却远远看见皇上领着小柱子往这边走来。
“咱们上屋顶!”
海格提了忘忧一下,两人施展轻功,一跃便跳上了屋顶,只是忘忧包袱里一支翡翠簪子忽然掉了出来,忘忧伸手没捞到,竟然纵身跳到地上去捡。海格给她吓出一身冷汗,只希望她在皇上发现前,赶紧跳上来才好;没想到忘忧连蹬了几次,总是没够到屋檐边就掉下来.看来刚才能那么顺利地跳上屋顶,是因为自己提了她一下的缘故。
“快啊!忘忧,皇上就要到了。”海格真的快急死了。
忘忧使尽力气,又连试了几次,就是跳不上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肝胆俱裂的惊叫声。
“僵尸啊!”小柱子手指不住颤抖地指着忘忧。
顺治走睛一瞧,非但毫不惧怕,反而施展轻功,几个翻转就跃到忘忧身边,并一把抓住她。
“如意!”他定定地看着忘忧,几乎忘了思考、忘了呼吸,
忘忧张大了眼睛,讷讷地说:“皇上吉祥。”
海格屏气凝神地待在屋顶上,眼睁睁地看着顺治帝将忘忧紧紧地搂进怀里,他的心里顿时翻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如意、如意,你真的是我的如意吗?”顺治几乎喜极而泣。
“我……不是,我不是如意。”忘忧忽然变得有点大舌头,也许是皇上把她抱得太紧了,使她有点呼吸困难吧!
顺治根本不理会忘忧在说些什么,他只一个劲儿开心地亲吻着忘忧的脸,乐不可支,“原来你没死,原来你根本没死,如意,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存心要我活不下去是吗?”
忘忧从顺治的怀里挣脱开来,喘着气,“我不是如意,我可不想犯欺君大罪。”
顺治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激动地抓住忘忧的手,诧异地说:“你不是如意,你为什么易容成她的模样?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装神弄鬼?说!不然我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忘忧一听到砍脑袋,魂都吓掉一半,她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什么人指使你的?”顺治厉声地问。
忘忧想:这时候若供出海格,只怕他也要丢脑袋。这时,她的脑筋倏地一转。
“我……我不知道指使我的人是谁。”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说实话。”小柱子打算叫人。
忘忧这才急道:“好、好、好,是有人指使我,但我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个人。”
她的话教海格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忘忧继续说:“我知道这太荒谬了,因为她有时会在我的耳边说话,有时又会跑到我的梦里面跟我说话;她有时控制我的思想,有时控制我的行动。像今天.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里来。”
海格伏在屋顶上,冒出一身的冷汗,这个忘忧,居然将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顺治太震惊了,以致感到有点恍惚,他相信是他对如意的思念之深,终于感动天地,而使如意的魂魄能透过这种方式跟他见面。
小柱子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究竟是谁啊?!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我从迎春院莫名其妙地被贵妃娘娘带来的,我叫忘忧。”
顺治深深地望着忘忧,“你长得跟如意一模一样,天底下怎么会有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呢?”
“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啊!”忘忧战战兢兢地说。
“胡扯!”小柱子在确定她不是鬼后,胆子就大起来,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忘忧反应奇快无比地回答:“唉,你们要搞清楚,不是我要到这里来,而是被如意带到这里来,因为她说……她想见皇上。她很想念皇上,只要我跟着她来这里,她就会看见皇上;而且,她说皇上还会赏我一千两银子,我是为了这一千两银子,才冒死跟着她来的。”
顺治的眼中泛着泪光,激动地对着天空大喊:“如意,我在这里,你快出来见我啊!如意,你不是说你想我,你要见我吗?”
小柱子见皇上的情绪已快失控,因此急着对忘忧说:“你这丫头是不是想妖言惑众,蒙骗皇上啊?”
忘忧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如意要跟我说话了,你们安静下来,说不定也听得见。”
顺治和小柱子立刻屏气凝神地盯着忘忧。
忘忧竖着耳朵,过了半晌,幽幽地念:“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顺治踉跄地倒退了一步,“没错,是如意没错,这阙词是她最喜欢的。”
忘忧偷偷地吐了一口气,真是好狗运,原来迎春院姑娘经常唱的《钗头风》竟是如意最喜欢的一阙词。
小柱子给这气氛搞得毛骨悚然,悄声地对皇上说:“万岁爷,我看这丫头有点古怪,还是先把她送进宗人府,仔细盘查盘查。”
忘忧大声问:“宗人府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