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迎春愕了一下,很快又堆起笑脸,“我们这儿姑娘多的是,不管公子你喜欢的是环肥还是燕瘦,迎春院里,应有尽有。”
海格再次强调地道:“我不是来寻花问柳,我只是来找忘忧姑娘商量点事情。”他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
柳迎春伸出手按住银子,“忘忧平常不伺候客人的,不过用嘴巴谈谈事情倒可以。”她把银子收进怀里,“你稍待一会儿,忘忧天亮前就过来。”
“天亮前?!”海格站起来拦住她,“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干耗!”
柳迎春无奈地翻翻白眼,“公子你真开不起玩笑,我这不就替你找人去了吗?”
海格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因此吐了口气,又坐下身来。
忘忧很快地被找到海格面前。
“咦,是你!”忘忧还记得他是鄂客尔的朋友,“这么快就来捧场?我给你介绍几个红牌姑娘,包君满意。”
海格急着说:“我不是来找姑娘的。”
“来这里不找姑娘?你吃饱撑着啦!”忘忧一脸大惑不解的样子。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这里太吵,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海格问。
忘忧抬头看看二楼的房间,“楼上的房间比较安静。”
海格抬头正看见一个肥头凸肚的嫖客从上面下来。
“上面不行,我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不像话了。”
忘忧耸耸肩,“上面不行?那就到后花园吧!”
海格跟着忘忧到迎春院的后花园,此处花木扶疏、暗香飘送,比起前厅的庸俗喧闹,这里简直像是世外桃源。
“这里够安静了吧?”忘忧睁着灵活的大眼睛望着海格。
“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海格诚恳地说。
忘忧皱起眉头看他,帮忙?她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做白工的,要她帮忙,那得先谈好价钱才行啊!
“事情是这样的……”
海格正要开口,忘忧却笑着打断他的话,“能帮你的忙,是我天大的荣幸,但我有个规矩,帮大忙要收五十两银子,帮小忙就收二十五两银子,不知道你要我帮的最大忙还是小忙?”
闻言,海格不禁吁了口气,难怪鄂客尔一提起她就没好气。果然是个爱钱的丫头。
他掏山一张银票,“这里是一百两,这事非你帮忙不可。”
忘忧接过银票看了又看,声音因太兴奋而发抖:“哈……一百两?!我长这么大,没拿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呢!什么事你说吧!”
“前不久才过世的贵妃娘娘,算起来,她是你的姐姐吧!”
“是啊!”忘忧一想到手里握着这么多钱就开心得不得了,但现在无论如何也得憋着笑,否则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会认为她见钱眼开、见利忘义。
“我要请你帮的忙是——假冒她。”海格一脸很认真。
“你要我扮死人?这太触我霉头了吧!”忘忧忍不住提高嗓门。
“我不是要你扮死人,而是要你装成董鄂妃,活生生的董鄂妃。”
海格仔细地端详着忘忧,这眉眼唇鼻,与倾国倾城的董鄂如意真可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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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迎春院曲终人散时,天也将要破晓,柳迎春一路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
大厅里,忘忧正盘腿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发呆。
柳迎春好奇地走过来,举起手上的大红手绢在忘忧的眼前晃了晃,“什么事啊?我看从那个小帅哥来找过你以后,你就变得魂不守舍,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忘忧淡淡地说:“他是在宫里当差的。”
“原来是个公公!”难怪到了迎春院居然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忘忧睨了柳迎春一眼,“干娘,这回你可看走眼了,人家海格海大人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大臣。”
“他不是太监啊?”柳迎春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你干娘我见过的男人虽不能说人山人海,但也有成千上万呐!可是他,怎么就跟一般男人不一样……我这迎春院开了十几年,还没有哪个男人来到这里不掏空荷包的。”
忘忧从袖口掏出银票,“喏,一百两的银票。”
“哎哟——”柳迎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女儿啊!你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就知道你资质过人,咱们院里的姑娘哪一个美得过你?
“只是当年我跟你母亲拜过把,说过要好好照顾你,让你能够出污泥而不染,既然你自己决定下海,那干娘就内举不避亲,待会儿我就找个裁缝师父替你做几套漂亮的衣服,顺便……”
“干娘!”忘忧打断柳迎春的话,“我看您是误会了,昨晚我是接了一笔大生意,但可绝对不是接客卖笑啊!”
“噢,我误会啦!”柳迎春像当场给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愣了一下才问:“什么生意?一晚值一百两银子?”
忘忧苦闷地说:“海格大人要我装成董鄂妃,这怎么装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你真有你姐姐的本事,能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别说一百两银子,就算一万两黄金,都是你的盘中之物啊!”
柳迎春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了,开了十几年妓院,见过的王孙公子也不少,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倒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忘忧摇摇头,“万一皇上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冒牌货,那岂不是成了欺君大罪?”
“欺君大罪是要砍脑袋的,”柳迎春十分犹豫,“我总不能鼓励你要钱不要命。”
忘忧对着这张银票看了又看,“人家白花花的银子都送上门来了,我居然要不起,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我在迎春院还怎么混啊!”
柳迎春和忘忧互望一眼,两人忽然呵呵地笑起来,到手的钱没有双手奉还的道理,但掉脑袋的事当然也不能冒险,惟今之计,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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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的万善殿是安静无声的,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思贞;带着一名随身宫女,悄悄地走入西苑之中。
早在顺治遇见董鄂如意之前,孔思贞和皇上就已有一段情。
顺治也曾打算立容貌俏丽的孔思贞为妃,只是当时孝庄太后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孔有德旧部的兵变,因此将孔思贞收为义女,封为和硕格格留在宫中。
原先孔思贞还与顺治维持着若有似无的恋情,直到董鄂如意进宫后,顺治整个心思都被带走了,就连现在,她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接受如意过世的事实。
孔思贞来到殿外,她看见顺治跪在神坛前,虔诚地念着佛经。
小柱子看见站在殿门外的孔思贞,赶紧低身轻声地对皇上说:“万岁爷,贞格格来了”
顺治停了半晌,终于合上经书,站起身来。
孔思贞走进来给顺治请安,“皇上吉祥!”
顺治扶起孔思贞,“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小柱子知道贞格格一定是来“开导”皇上的,因此识相地先退了出去。
孔思贞见四下无人,于是将心底搁了许久的话按捺不住地倾吐出来:“皇上,我真羡慕如意,虽然她的人不在了,可是你的心却始终跟着她。”
顺治摇头苦笑,“这些日子,朕努力在让自己心无墨碍!”
孔思贞诧异的抬头望着皇上,“心无墨碍?”
顺治解释说:“惟有朕心无墨碍,如意才能走得无牵无挂、潇洒自在。”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出发点还是为了如意。
“皇上希望如意无牵无挂、潇洒自在,可是您却没想到我是日日为您担心,夜夜为您牵挂。”
顺治顿时想起了两人当初的相遇——
那年,孔思贞的父亲走南王与李定国的农民军决战于严关,城被攻陷后,孔有德自缢身亡,孔家百余人被杀,仅有孔思贞突围而出。
那时,他对思贞的怜惜并不少于如意,曾几何时,物换星移,他几乎忘了自己和她也有过一段纯纯的爱情。
“思贞,朕辜负了你。”顺治充满愧疚地看着她。
孔思贞将自己的脸埋进顺治的肩窝里,哽咽地道:“在我记忆里的皇上,还是当年陪我打猎、骑马的皇上。四年了,虽然这四年,皇上没再踏进过我的东华门,可是我却没忘记皇上曾经给过我的欢乐。”
顺治轻轻地拍着孔思贞的背,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么傻?”
经顺治这么一说,孔思贞满心的幽怨顿时化成泪水泛滥。
她紧紧搂住顺治的脖子,生怕一个闪神,他又会像四年前那样,忽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顺治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昔日的温存,仿佛长了翅膀,一下子又飞回眼前,他紧紧地抱着她,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跳以及微微的颤抖。
她踮起脚尖,仰起下巴,将自己最热烈的吻献给他。
她感觉到顺治像一座正在融化的冰山,慢慢回应她的亲吻,接受她的激情,她努力要把他变成一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