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你很好。”祚荣见状说道。
“他们只是在我身上找寻我娘的影子。”她很清楚,她不清楚的是另一件事,“李昱怎会放你出来?还将我安置在水府,而非将我丢在县衙牢房?”
“我……也不清楚。”祚荣暖昧地说。
“我担心他别有企图。”荷瓦姬拉的眉始终没松过。
她不想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她太清楚让自己在乎的人伤害有多痛!
她对父王的孺慕之情在听见崔府护卫所说之话时,已完全死去。
这些日子来她心底的沉重无人知道,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快无法喘息,现在她只想完成自己的义务,化去心头重担之一。
还有……她想见娘。
她想见娘,确定那场梦真的只是梦,娘并未因她的私自离宫受到责罚。
“荷瓦姬拉,你不必把李昱想得太坏,他……算是汉人里面不错的男人。”祚荣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一番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恶心的话。
如果连说的人自己都觉得起鸡皮疙瘩,那他还冀望听的人能有什么反应?
荷瓦姬拉无法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祚荣,是不是李昱要胁你什么?”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会受要胁的人吗?”祚荣不自然地加大了声量。
“他拿我要胁你吗?”她压根不信他的话,径自推论答案。
就算拿他自己的生命要胁他,祚荣宁可受凌迟之苦也不会屈服,但若拿他在乎的人的生命……她就不敢肯定了。
“荷瓦姬拉,这是我的肺腑之言。”祚荣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他知道你是刺客还留你在王府内,由此可见他人胆大心细,况且他没亏待你不是?”
“他是故意要套我消息!”荷瓦姬拉扬起眉,“祚荣,是不是有人躲在外面偷听?”
祚荣差点呛到,“没,没有,怎么可能呢?”
“你扶我去看。”荷瓦姬拉说着翻起被子,一接触到冷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说没有便是没有,你连我也不信了?”嘀咕归嘀咕,祚荣还是扶着她把门外彻底检视过一遍,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廊外雪地亦没见到脚印之类的痕迹,她这才回到床上继续躺下。
“你瞧,没有吧?”祚荣替她拉着被子。
“可是……我记得你本来不喜欢他,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她犹是怀疑。
祚荣干笑两声,“初见到李昱之时,我直觉他不是寻常人,心底是有一分警戒,但算还满欣赏他的,是后来我以为……咳,以为他对你霸王硬上弓……才开始鄙视他。”一番话说得两人脸都红了。
“原来你突然说要娶我是以为……”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是啊,我以为你是为了我嘛,哪知原来你本就爱他。”祚荣咳了一声,不懂得把话题转开免得她尴尬。
“才……那时我们还没……”荷瓦姬拉脸红地嚷了一句便闭上嘴。
她在做啥?把自己的隐私向一个大男人宣扬。
房里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祚荣才不自在地开口,“总、总之我看他还算不错,你有眼光。”
“祚荣,你忘了他是敌人吗?何必这么说来搅乱我的心?”她闷闷地说。
“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去跟父王说吧!”荷瓦姬拉苦涩地说。“就算我们两国无战事,凭他高高在上的天朝王爷哪看得上我这么一个北疆女人?中原人总是看不起我们,我何必……唉!况且眼看一场战争是免不了的,我决定尽我公主的义务,嫁给崔纥。”
忽听得雪块落地的声音,荷瓦姬拉与祚荣同时往窗外望去,祚荣似是故意地大声说道:“就算要嫁给崔纥,也不能见不得人似地连个婚礼都没有便嫁入崔家,这也太委屈你了。我们还是先回北疆吧!再说,如果水夫人知道你连婚礼都没有便嫁人,会很伤心的。”
“这……”
“况且谁知道崔府的侍卫说的是真是假?”祚荣接着又道:“万一这根本只是崔纥那小人的计策呢?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届时就算大王后悔也来不及了。”
荷瓦姬拉原本便是勉强自己嫁给崔纥,这时听祚荣一说不禁动摇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趁崔家的人被李昱抓住,我们就连夜逃回北疆吧!”祚荣不容她反悔地下了决定,“趁李昱疏于防备,我去准备晚上逃走的事,你就多休息吧!晚上才有力气。”
第九章
祚荣走出荷瓦姬拉房间,没几步便停下脚步,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真多谢你的美言呀,祚荣兄。”
祚荣回过头来,苦笑地道:“不必说话带刺嘛!”
李昱哼了一声,“原来本王在小荷儿心中评价这么低,得靠要胁才能得到你的美言。”
没错,他一直躲在外头偷听,只不过是躲在屋顶上,害得他一身华贵衣饰全湿了;不过能听到那一番话算值得,且她没否认祚荣说她本就爱他的话,等于间接承认,就算湿了十套衣裳也值得!
祚荣干笑数声,“你不先换下衣服?”
现下可是寒冬呀!湿衣服挂在身上,看得他都冷了。
“不必。”李昱傲气地说,“先离开这儿再说。”
“对。”祚荣深表赞同,“万一让荷瓦姬拉知晓我和你勾搭在一起,她肯定会一刀砍了我。”
闻言,李昱白了他一眼,“你的汉语学得也太差。”
什么勾搭,说得好像他们在计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地,他只不过“请”安车骨祚荣帮个小小的忙,让他知道水荷的心意罢了。
两人离开水府,回到李昱暂住的县衙,一进去便见到数个闲杂人等正等着巴结他,让李昱的浓眉轻轻一拢,又恢复他那没啥笑意的惯性笑容。
“下官参见王爷!”是县官谄媚的笑脸。
“王爷!”赵家两个小姐含羞带怯地一唤。
“王爷回来了。”赵夫人偕其夫婿也站在那儿。
赵夫人一见不久前出言威胁她的祚荣也来了,脸色不禁一变。
“免礼。”李昱坐上主位;官场应酬他已经很习惯。“不知黄大人有何事非得在此时来找本王?”他笑得很是和善,却令黄县令无来由地心里一凉。
“没、没事,只是怕王爷住得不习惯……”这种寒天他竟然发了冷汗?
”怎会习惯呢?”李昱笑道,“本王才来一天,又非黄大人一住便住了七八年,哪有时间想它习惯不习惯呢?你说是吗,黄大人?”
王爷是在……讥刺他吗?黄县令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王爷,只好匆匆告退。
见了县官的下场,赵老爷及两个千金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卖的皇亲国戚,可以让县官大气都不敢吭一下,是比县官要高上许多许多等级的人,跟他们这种人更是云泥之别。
先前只见他一身华贵、两名随从,以为王爷就是如此尔尔好亲近,只比普通人有钱一些罢了,待见了在他们眼中等于是天的县令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应对之后,他们才发现,就算没有想象中庞大的仪仗车队,王爷还是王爷,当今天子的亲手足!
那与生俱来的尊贵身分不随外在表象而改变!
偏偏就是有人昧于表相,看不到李昱眼中的逐客之意。
“王爷,算来阿莲是我大哥的义女,我也算是阿莲的姑母。听说王爷只带了两个随从,怕王爷没人服侍不习惯,所以……”
“娘!”赵大小姐偷偷扯了一下娘亲,生怕她把他们都害死。
她虽然喜欢王爷俊美的脸庞、贵气的外表及尊贵的身分,但从刚才的一幕却也知道王爷不是她高攀得上的,就算得以蒙王爷青睐,顶多也不过是个侍寝、侍妾之流;她可以拥有专属她一人的夫婿及爱,何必与数不清的女人共事一夫?到老来一点保障都无,毫无尊严。
赵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要她别插嘴,她可是在替她们打算呢!
“呵呵,让王爷见笑了。总之……”
李昱见了不禁感到可笑,嘲讽地道:“你想让自己的女儿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来当供人使唤的婢女?”
两个小姐听了面上一红,羞愧难当。
“怎么会呢?”赵夫人犹不觉那其中的嘲贬,陪笑道:“能亲近王爷可是小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祚荣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你们汉人真有意思,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肆无忌惮的笑声更让赵老爷及两位小姐面红耳赤;由于妻子带来许多嫁妆,赵老爷在她面前一向抬不起头来,也因此说话没什么分量,但如今让祚荣一笑,他再也不能装聋作哑。
“够了!真是丢脸!”赵老爷一喝,倒让赵夫人瞪大了眼,“草民教妻无方,让王爷见笑了,请王爷莫要与愚妇计较。”
“老爷,你说……”
“住口!男人说话,你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赵老爷一斥,又向李昱赔了罪,带一家口子离开了县衙。